韩以恪握着他手腕,手指沿他的手背一路向上,与他一同摸着扳机。
韩以恪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蓝文心手指僵住,他咽了咽,说:“韩……”
没等他说完,韩以恪按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韩以恪的脸瞬间变得猩红可怖,鲜血从眉心往下漫延,染红他上衣,他站在淋漓的血里,双眼紧紧盯着蓝文心。
蓝文心滞住呼吸,脸色惨白地撑着门,两腿发软,跪伏在地上。
疯子,疯子,韩以恪终于毁了他人生,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与他素不相识,非要拉他下地狱。蓝文心捂着双眼抽泣,不断地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再三被人玩弄,反复遇上疯子,如今人生终于被人断送了,他终于尝到命运弄人的滋味,就如枪眼里的子弹向前飞射,却拐弯打入自己心脏。
半分钟过去,韩以恪中枪却没倒下,反而蓝文心瘫在地上,吓得流出眼泪。
叶书书突然发出惊天大笑。十分不应景,笑到坐在一旁的猫四处逃窜,蓝文心透过满眼泪水望他。
叶叔抱紧小鸡,揉揉它的圆脸说:“哎哟,小猫咪啊小猫咪,看看你主人,和你一样可乐!”
韩以恪蹲下,抹了一把脸,手指头的液体粘稠浓厚,他揩到蓝文心的唇上,低笑出声。
蓝文心伸舌舔那抹红浆,酸酸甜甜的。
番茄酱。
他想起叶书书早上四处找调料汁的模样,心头一沉。
“小文,你偷我改良过的调料枪干嘛,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改一支呗。”
韩以恪看他惊魂未定地涌出眼泪,擦净满脸酱汁,轻轻拍他后背:“别怕,别怕。”
蓝文心咬紧嘴唇,看着地上那把枪,枪眼流出一注番茄酱,像微笑的弧度,仿佛在笑他愚蠢可怜。蓝文心忽然推开韩以恪,捡起手枪往玻璃酒柜的方向一扔――
咣当!
玻璃柜霎时粉碎一地,小鸡听到声响,紧张地弓起背。蓝文心低着头冲上楼梯,给客厅的人留下怒火冲天的摔门声。
大厅恢复安静,叶叔不断抚摸小鸡的脑袋,看一眼韩以恪,摇头啧道:“我早就说过,牛脾气。”
14利器
接下来两天,韩以恪在家办公,他生怕蓝文心和叶叔共处一室会引发血案,决定先专心解决好家庭纠纷,让两人的关系降降温。
临近中午,韩以恪敲开琴房,看见蓝文心身穿洁白的毛衣静坐在钢琴前,冬日暖阳倾洒在他身上,让他周身萦绕淡淡的金色。好像带着神性,温暖的神性,不是站在高处睥睨人间,可以让人接近,让人触碰,甚至让人玷污。
韩以恪慢慢走过去,坐到蓝文心身旁,揽住他,感觉自己被万丈阳光抚照,覆在心脏的黑点逐渐消散,时隔八年,他又见观音。
“放开我。”蓝文心漠然道。
韩以恪说:“我们谈一谈。”
“OK,我的要求是放我走,其他随你的便。”
韩以恪轻轻摇头:“只要你留下,其他都随你。”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蓝文心往旁一挪,挣脱他的怀抱,“你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蓝文心不再看他,低头弹出几个单音与和弦,韩以恪即刻听出他要弹的是肖邦的《冬风》,跑速极高的炫技曲。蓝文心弹完前奏,左手敏捷地弹下行音群,他余光瞥见韩以恪的双手放上琴键,等自己弹完第一段,韩以恪擅自续上第二段,稍微提了提速,流畅度不比他逊色。
韩以恪边弹边说:“我想你和叶叔好好相处,我自小受他照顾,他人不坏。我把他当父亲看待,你也可以视他为家人。”
“你做春秋大梦。”蓝文心也加快手速。
韩以恪游刃有余地跟上他节奏:“那天的玩笑太过火,是我不对。”
蓝文心没搭理他,手指快在琴键擦出火花。
窗外的枯叶在风中翻飞,像五线谱上的连续不断的音符,起起落落,始终未能停歇。韩以恪也没有停止弹奏,他盯着跳动的黑白键说:“蓝文心。”
他有片刻失神,“如果你记性好,或者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蓝文心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听到韩以恪说他记性不好,莫名其妙!他拉简单的曲子从来一遍记谱,再难的,练习不到十次就能完完整整背下,这人真是自大狂妄,不知分寸,回回说的话都让他不痛快。
蓝文心咬牙切齿地提速,干净利落地弹完最后一节和弦,他停下双手,抬头看身边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韩以恪以为他又要说些刺人的话,不料蓝文心扬起狡黠的笑,说:“你弹错两个音。”
韩以恪不甚在意,微微挑眉。
“我一个音都没错。”蓝文心说完,扬长而去,留给韩以恪洋洋自得的背影。
韩以恪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下到一楼餐厅,蓝文心在长桌边落座,心情颇好地喊:“上菜。”
叶书书不悦地斜睨他,跟韩以恪说悄悄话。
蓝文心视若无睹,把菜夹进餐盘后,挑了离二人最远的餐桌席位自顾自地吃,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韩以恪虽有叶书书这个炮兵在旁,可蓝文心也并非单打独斗,他把一个指甲钳拍在桌面,将磨甲的小刀露出来,刀尖对着对面两人,这是他在房间找到的唯一利器。
叶书书觉得他像傻瓜,低头憋笑,韩以恪面色不虞:“把指甲钳收起来。”
蓝文心充耳不闻,左手握小刀,右手舀饭吃。
韩以恪朝他走去,蓝文心警惕地举起指甲刀:“你敢过来,我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