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在神殿的庭院,女人推着重伤不能行走的圣子在花园里散步,他们的谈话声传进希欧多尔的耳中,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女人握起圣子的手,像握起一个平常人的手。
那就是传闻中引诱圣子堕落的女人。
第三次在圣子的寝宫,希欧多尔去交还代为保管的长剑,教廷仔细检查过它,确认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质量低劣,尚且不如骑士们佩戴的量产品。
女人也住在圣子的房间里,她曾堕落为魅魔,现在身上还残留着魔物的气味,玷污这方自建立伊始便从未称得上洁净的土地。她站在圣子身侧,探过头张望,好奇地想知道他送来了什么。
之后圣子的伤势日渐恢复。在教皇的授意下,圣子经历圣裁之刑,洗清曾叛逆逃亡、勾结魔物的罪名,短暂失去的魔力再度恢复,在几番生死历练下甚至更甚从前。
原定的三年骑士训练被取消了,圣子留在神殿中,那女人也留在神殿中。教皇包庇了他看顾长大的继承人,一并包庇了这个女人。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并非是不能被容忍的任性,偷偷豢养情人的神官和骑士数不胜数,不过是在满是修女的神殿里多藏上一个人。
许多主教们私底下大失所望,他们更希望自己所支持的红衣主教能够继任教皇,而非无需依仗和笼络他们的圣子。圣子的堕落本是他们千载难逢的良机。
希欧多尔对这权柄争夺漠不关心。
身为圣骑士,他与赛门长居神殿。一个负责外城守备,而他则负责内城。人们都说教皇对他深为器重,他的亲叔叔,红衣主教赫伯特也颇以此为傲。
希欧多尔偶尔能在塔楼里碰见那女人。
哪怕从未留意过,他仍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艾西,毫无特别之处的名字。
在走廊里相遇时,她会远远地便向他低头问好,举止礼节和其他年轻修女一样,头垂得更低,身体绷得更紧,一副戒备紧张的模样,像是从外面溜进来的蹑手蹑脚的窃贼。
她当然该感到畏葸惶恐,她本不属于这里。寓言里成长于乡间的野犬忽然得到了国王的宠爱,故事注定是个悲剧。这份宠爱何时被给予,何时又会被收回,并不由她自己决定。人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迷惑她,利用她,经由她来对付圣子。
“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女人。”红衣主教赫伯特不屑一顾地说,“教皇对圣子太过放纵了。”
希欧多尔像白衫树一样静默地站在主教身前,对这些抱怨的话语从不辩驳。
赫伯特是他的叔叔,他父亲的弟弟,他们享有同一个姓氏,流着相同的血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唯有在血亲面前,素来行事谨慎的主教出言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圣骑士实际上没有姓氏。希欧多尔漠然地想。神殿骑士本是一群舍弃姓氏之人,他们发誓将余生献给神明。这条名存实亡的誓言或许曾有过被恪守的时代,但那个时代早已过去。人们心中清楚,世间本不存在谁能真正舍弃自己的出身。
--------------------
艾西是道德感和忠诚度都很高的类型,所以为了让圣子合理地被绿,后续会有各种狗血老梗展开,各位记得坐稳扶好,系好安全带,晕车了一定要及时下车。
第205章 白银骑士if线(3)
圣子经历圣裁之刑的六个月之后,在秋天到来之前,曾经的三大红衣主教之一的亚摩斯被迫退休。
主教一旦披上红袍,除非被开除教籍,那么这身衣袍会一直跟随他进入墓地,他将穿着这身红袍下葬。亚摩斯仍在名誉上保有红衣主教的称号,只是手中已不再握有枢机院的实权和密会的投票权。
亚摩斯向教皇请求回到故乡,这请求被允许。主教在一个清晨离开了圣都,只带着很少的几个随从。顶替他的新任红衣主教极为年轻,不过四十岁,刚从枢机主教的位置上被提拔上来,年轻有为,家世干净。
“我才知道,原来红衣主教也是会退休的。”又一次经过庭院时,希欧多尔听见那女人的声音,圣子坐在她对面,身影被花丛所遮掩。
“不。”他听见圣子轻描淡写地说,“是我‘让’他退休的。”
艾西或许是神殿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其他人早已心知肚明,是谁将亚摩斯逐出圣都,又是谁将新晋的年轻主教安插在这个位置。
“圣子开始正视他手中握有的权力了,”圣骑士赛门说,“这是好事。”
希欧多尔想起圣子在地牢交给他的那把剑,来自一个女人的礼物,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唯一的要求是托付那柄粗陋的长剑。
圣子愿意为了她去死,也会愿意为了她去插手权力的浑水。
亚摩斯被逐下这位置只有一个原因,他不该将那女人视作圣子的弱点,试图从她身上下手。他忘了越是人尽皆知的弱点,就越会被保护得妥当安全,不容触碰。
“我当初就不同意你加入骑士团若是你听从我的话去当神官,这位置本该是你的。”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同僚令赫伯特忿忿不满,“你本该披上主教袍,加入枢机院,接替我衣钵,成为最年轻的红衣主教。”
他气恼了一会,接着又问道:“教皇怎么看?”
“正如您所说。”希欧多尔波澜不惊地说,“教皇一贯纵容圣子。”
教皇在四年之后去世。
极尽哀荣的葬礼上,希欧多尔是扶灵者之一。
他看见艾西红肿着眼睛站在角落里,过去的四年里她一直留在神殿,仍未有被厌弃的迹象。
圣子还从未对任何事物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喜爱。
这场盛大的葬礼上并没有值得她落泪的事物。葬礼过后,圣子将继任教皇,她的地位会随之水涨船高,无需再过得谨小慎微。
葬礼结束的夜晚,希欧多尔穿过花园,回到林场中的骑士营地。他遇见艾西独自坐在一架秋千上,慢慢晃着。
这一次圣子没有在他的身畔,今夜里教廷的继任者有太多事物值得忙碌。三日后便是他的加冕仪式,权柄的移交向来是一件繁复的事,从密会到枢机院,从骑士团到各国使臣,除了必要的仪式外,还有数不清的人排着队要与下任教皇见面。
很远希欧多尔就知道艾西在那里,他知道她的气味。
圣子身上总是留有她的气味,残留在脸颊与脖颈边,残留在手腕与衣领处,像贵族细细涂抹在汗腺处的香水。
他仍然朝那个方向走去。艾西见到他,匆忙站起身来,向他问好。秋千在她身后摇晃,撞到她的小腿又停下。
四年过去,他们碰见过许多次,女人单方面地同他熟络起来,说话都不再用敬称。
“独自留在此地并不安全,您应该尽快回去。”
“啊……我会的。”艾西抓着秋千的绳子,漫不经心地在手指上缠绕,“只是在这里坐一会,马上就会回去。”
“您的身份今非昔比。”白银骑士说,“希望利用您来让圣子不利的人数不胜数,您应当对您的安全更有自觉。”
骑士的脸总是冷然且缺乏表情,修女和侍从们都很怕他,骑士营里的下属也如此,他们说被他的注视就像被雪亮的剑刃指在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