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方越发茫然,好不容易熬到姐姐出来,忙不迭涎着脸往跟前凑。
冷静了一夜,勉强把满腹酸楚收拾停当,这会儿瞧见弟弟嬉皮笑脸的样子,谢知真又有些反复。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竭力维持往日里的温柔端庄,轻声道:“你用过早膳没有?”
“没!还没!”见她肯与自己说话,谢知方如蒙大赦,抬了凳子紧挨着她坐下,嗅着糕点散发的香气,肚子咕咕作响,“这糕做得不错,姐姐赏我吃一口。”
还不等谢知真反应,他便贴着她的玉手咬了一大口,嚼得脸颊鼓鼓,滑稽又可爱,毫无贵公子的风流气度。
谢知真心头软了软,正打算说些甚么缓和气氛,好不露痕迹地揭过昨夜的不愉快,眼角余光瞥见红枣牛乳糕上整整齐齐的牙印,眸色微凝。
弟弟是花丛老手,生得俊俏,嘴巴又甜,想哄哪个开心,犹如探囊取物,昔日里说不得也是这么哄那些个莺莺燕燕的。
他也和旁人共食过糕点,亲亲热热地紧挨在一处说话么?
谢知真意识到,自己很难迈过这个坎。
她甚至没办法勉强自己将剩下的半块红枣糕咽下去。
不动声色地将糕点喂到谢知方唇边,看着弟弟受宠若惊地一口口吃光,她从丫鬟手中接过素净的帕子,将被他薄唇蹭过的玉手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也不知道他……之前亲吻过多少女子。
这夜,谢知方殷勤地暖好被窝,自背后搂住姐姐,因着怕她心里不舒服,刻意扯过被子搁在两人之间,将半硬的阳物藏好。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试探着问起谢知真,谢知真却矢口否认,和往日里一样靠进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话。
或许,只是他过于患得患失,所引发的错觉罢。
谢知方这般开解自己。
二人在镇子上住了半月有余,方才继续赶路。
这些日子里,谢知真维持着自己的理智,竭力同往日一般待弟弟好,却不肯让他近她的身。
谢知方只当她气怒未消,也不敢混赖,老老实实地管住胯下那东西,跑前跑后,诸事殷勤,体贴更盛从前。
接近金陵时,谢知真算了算日子,掀开帘子一角,对旁边骑马的弟弟道:“阿堂,咱们先去临安看看外祖母好不好?”
一听到“临安”二字,谢知方难免想起那位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药店掌柜,双手握紧缰绳,脸色有些难看,推脱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姐姐不累么?还是先回新家歇歇脚罢。左右临安离金陵近,甚么时候过去不成?”
谢知真心里藏着事,难免多思多想,一会儿觉得他不如往日里百依百顺,一会儿又猜度起他执意安家金陵,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都说金陵名妓艳冠天下,弟弟试过没有?这么急着赶过去,该不会是……在那边藏了甚么解语花罢?
素来温顺柔婉的人,难得脾气上来,坚持道:“我想去临安,你若不愿,咱们分开走也是一样。”
谢知方最怕她说甚么“各睡各的”、“分开”,这会儿听到这话,心火“噌”的一下拱上来。
他不敢质问她,亦不敢拒绝她,就连劝解的话,都要在肚子里转上一百个弯儿,斟酌着措辞,拿捏着语气,掰开揉碎再重组一遍,缓缓吐出来,这会儿见她态度坚决,强压下满肚子的抗拒和猜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沉声道:“听姐姐的,咱们折道去临安。”豆~丁~酱~推~文
第206章第一百九十回 贪嗔痴妄迷本心,憎惧妒疑生癫狂(3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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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临安城外,谢知方再度戴上鬼面。
除去宋永沂,没有人知道他金蝉脱壳、迎娶亲姐姐的事,他也从不希冀获得外祖家众人的理解。
事实上,若是教外祖母知道就里,怕不是要气昏过去。
老人家年事已高,他和姐姐都不敢冒这种风险。
舅舅们得了消息,亲自来迎。
进了宋府,老太太搂紧外孙女,免不了一通大哭。
看着昔日纤细柔弱、郁郁寡欢的谢知真如今丰润了些,举手投足间光彩照人,心知她成亲后过得不错,宋太夫人既觉欣慰,又免不了想起“英年早逝”的外孙,眼泪怎么也收不住。
几位舅母陪着落了回眼泪,拉着已经会背不少诗的宋永洛耍宝,哄老太太开心,又带着些好奇地打量从未谋面的新姑爷。
谢知方微微躬身,哑着嗓子回答三舅舅的问话,态度不卑不亢,谈吐温雅有礼,和在谢知真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
谢知真知道他这是怕旁人看出端倪,兼之又要博得长辈好感,故意演出来的。
改名换姓,收敛锋芒,亲友当前却不敢相认,弟弟为了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着实牺牲了太多。
她既觉心疼,又忍不住猜度――
他如此擅长做戏,若是想要瞒她些什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宋永沂见她待谢知方的态度和往日里不同,一双美目只顾往弟弟身上瞟,兼之神思不属,心事重重,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趁众人不备踱至谢知真身旁,低声询问:“真妹妹,他待你好不好?”
他这两年处事越发老练,将宋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近来又识得一位商贾家顶门立户的姑娘,二人一个圆融一个泼辣,倒颇为投契,很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在里头。
因此,他渐渐歇了对谢知真的想头,转而以娘家人自居,却将嫡亲的表弟看做外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生怕谢知方风流成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辜负了自家妹妹。
“男子见一个爱一个乃是常事,得不到的时候低声下气,奉你若神?o,一旦到了手,便渐生怠慢,转而贪恋外面的野草野花。”宋永沂见谢知真神色不对,迟迟不肯答话,原来的三四分猜疑变做七八分,表情越加整肃,“真妹妹,你如实同我说,若他真做了对不住你的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他这一席话,正勾出谢知真的心病。
“没有的事……”谢知真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强打起精神替弟弟遮掩,“他没有对不住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兄妹二人的谈话已经吸引了谢知方的注意,眼见他焦躁地频频转头,谢知真轻声说了句:“三哥,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明日使青梅去请你,有件事托你帮忙。”
宋永沂立时应下,和谢知方在同一桌用膳时,不免带出几分猜疑,狠狠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