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女先儿退下,她神情恍惚地走出花厅,有许多话堵在心里,想要寻弟弟说个明白。

来到正厅的廊下,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她方才回神,意识到时机不对。

枇杷和青梅紧紧跟在身后,却不敢劝,门前的小厮们跪了一地,想拦又不敢拦。

谢知真察觉自己的失态,抿了抿红唇,正打算原道折返,忽听得一汉子用粗犷的声音问道:“上次见面,还是将军大婚之时,一晃眼两年过去,嫂夫人的肚子可有消息?”

谢知真脚步停顿,想起弟弟服的那味断子绝孙的药剂,心下酸涩难忍。

弟弟为着她,放弃了太多。

他本可以拥有花团锦簇的前程,前呼后拥的光鲜,儿孙满堂的晚景,如今却落得个年少退隐的下场,每每想起,便令她既心疼又难过。

谢知方的嗓音隔着门窗传出,清越平和:“我姐姐年纪还小,我打算带着她多顽几年,看一看好山好景,赏一赏四时风月,孩子的事不急。”

那汉子愣了愣,脑子拐了个弯儿才想明白他说的“姐姐”是谁,“嘿嘿”一笑道:“咱们还没见过嫂夫人的真容呢,也不知道是怎样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才能拘得住当年神威盖世、所向披靡的定国大将军!”

片刻之后,谢知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多了点子不易察觉的冷意:“自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他毫无引见之意,显然是将谢知真视作逆鳞珍宝,连看都不舍得给别人看上一眼。

在门外聆听的谢知真俏脸微红,耳根发热。

那汉子自悔失言,不敢再说,场面一时有些僵冷。

另一个年轻些的将士仗着和谢知方在一个营帐里住过的交情,顽笑道:“想当年咱们在军中是如何的风流快活,白日里上阵杀敌,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夜里饮酒作乐,将那群营妓们?H弄得哭爹喊娘。那会子跟着将军吃香的喝辣的,便是横着走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好过如今在一群娘们唧唧的文官手底下做事,窝囊不说,平白受许多鸟气!”

“可不是!”那汉子接过话头,存着将功补过的心思,一个劲儿地拍谢知方马屁,“我记得那时候丽歌院有个叫兰湘的头牌,生得身段袅娜,风骚妩媚,和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倒有幸服侍过将军几回。她每回从将军帐子里走出来时,都抖着腿儿颤着腰,一提起您便又爱又恨,欲说还休,接下来好几天接不了客,可见将军之神武勇猛,金枪不倒!”

闻言,谢知真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18a43a07】⒐⒈⒌⒏⒍扒⒊⒊⒈看?t

第203章第一百八十七回 脏腑已染红尘气,仙家不留世俗人(主角微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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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颇为沉迷于床上那点子事儿,本钱又丰厚,她最清楚不过。

若非她拘着管着,由着他的性子,说不得要纵欲无度,贪恋不休。

那么,他在辽东打仗的那些日子,都是在妓子们身上泄欲的吗?

他也会……也会低笑着逗弄她们,温柔无尽地?H弄她们,紧接着腆着俊俏的脸伏在腿间舔穴,将自己射进去的精水重新吸进口中,一滴不剩地吞下去,玩得百无禁忌吗?

想起那么多封露骨又深情的书信,谢知真本能地不愿相信这个可能。

可弟弟随后的回答,狠狠击碎了她的天真。

谢知方语气随意洒脱,带着两分不太明显的?N瑟:“年少荒唐,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提也罢。”

无论本事如何,世间男子皆喜别个夸他床事骁悍,雄威凛凛,最好是一枪夜驭十女,说得越是神乎其神,越有面子。

谢知方亦不能免俗。

话毕,他不忘提醒一句:“如今爷已收心,你们也管住自己的嘴,莫要到处乱说,教人知道了不好。”

到底是怕外人知道,还是怕嫂夫人听到风声,拈酸吃醋呢?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昔日横行无忌的神武将军竟然这般怕娘子,遂将素未谋面的谢知真当做霸道善妒的河东狮。

如是,纵然有花容月貌,也令人难以消受了。

且不提他们是如何为自家将军可惜叹惋,单说门外的谢知真将弟弟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酸辛苦辣,齐涌心头。

她是温柔内敛的性子,做不出推门而入,让弟弟在朋友们面前颜面扫地的彪悍事,便是当面质问于他,都觉得不够妥当。

彼时,谢知方一味的死缠烂打,她非但敬谢不敏,还有点儿避如蛇蝎的意思,便是往佛前发愿,都盼着弟弟有一日能幡然悔悟,重回正途。

因此,她有什么资格责难他亲近别的女子呢?

谢知真白着玉嫩的脸儿,回过头瞧见一众丫鬟小厮们惊惶不安地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便知她们也听见了弟弟的话。

为着弟弟的体面,她不好发作,更不会迁怒,只得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枇杷的手往回走。

“小……小姐……”枇杷跟了她许多年,亲眼看着她无可奈何地上了亲弟弟的贼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子寻常夫妻的模样,谢知方又泄出这样的荒唐事,心里替她委屈,不知不觉地带出昔日的称谓,“您先别恼,这中间说不定有甚么误会……”

“他亲口承认的,哪里还会有误会?”谢知真苦笑一声,抿了抿朱唇,转头叮嘱青梅,“去和双?炙?们交待一声,莫要教他知道我来过。”

“为何要瞒着爷?”青梅是个炮仗脾气,闻言竖起柳眉,颇为不忿,“就该让爷知道,好教他无地自容,连滚带爬地过来找小姐赔罪……”

“住口。”谢知真难得地整肃脸色,出声喝住她,“不过是些几年前的旧事,值得这么大动干戈么?莫说那会子我尚未嫁给他,便是他真的做了错事,也是你们的爷,连规矩都不懂了么?”

青梅自毁失言,讷讷应了,低头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谢知真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挥退众人,坐在椅子里发愣。

她一直认为,她算是恪守规矩的性子,自小也通读《女则》,对嫁人为妻后即将面对的一切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虽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世间男子大多风流多情,没有定性,她也想过该怎么和夫君的莺莺燕燕融洽相处。

便是情窦初开时,知晓了齐清程与他那位表妹生出首尾,她虽然难过,也没有像此时这般六神无主,满心酸涩。

她……她为什么会这样?

善妒乃七出之一,若是教谢知方知道,会不会觉得她偏激苛刻,面目可憎?

双腿还是软的,残留着昨夜被弟弟狠狠撑开的酸痛,心却一寸寸变冷。

冬日昼短夜长,转眼间便金乌坠地,玉蟾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