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的每一个环节,无不经过谢知方的亲自设计,力求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就连这花轿,听说都是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两年方得,壁上贴满了金箔花朵,四角坠着十余串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顶上站着只足金铸就的凤凰,双目镶着璀璨的红宝石,栩栩如生,振翅欲飞,极尽奢靡隆重。

丫鬟们将嵌满珍珠玉石的双耳宝瓶递进来,谢知真稳稳抱住,还不等傧相吆喝起轿,便看见一双男子的靴子迈了进来。

谢知方掀起轿帘,低头钻进去,痴痴地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子,犹如做梦一般,轻声问道:“姐姐,是你吗?”

谢知真怔了怔,听出他这是怕有人李代桃僵,特意过来确认她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柔声答:“阿堂,是我。”

谢知方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凑近一步,双手抱了抱她,上下摸索了一遍,大手探进裙底,像是在翻找甚么。

不慎被他握住绣鞋,谢知真害羞地往回缩了缩,疑惑道:“阿堂,你在找甚么?”

没有摸到匕首、剪刀之类的利器,谢知方又松一口气,不放心地隔着盖头摸了摸她繁复的发髻,自言自语道:“姐姐没有戴簪子罢?我特意交代工匠们将宝冠连在一处,做得结实些,应当不会……不会扎手罢?”

谢知真这才明白,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自己想不开,在轿子里寻了短见。

“阿堂……”她心里又酸又涩,无奈地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你放心,我不会再撇下你一个人。”

谢知方得了这一句,方才把心落回肚子里,拉开旁边的暗格,将一个精巧的食盒塞到她手里:“姐姐没用早膳罢?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等拜过天地,我使人早些送你去正房休息。”

见谢知真有些犹豫,他笑道:“咱们可不兴那许多规矩,将军府我说了算。”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的事,姐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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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第一百四十五回 两姓缔结喜良缘,青丝绾作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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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婚礼,成为长安百姓津津乐道了许久的盛事。

且不提太子殿下亲自赐婚的殊荣、下聘时的隆重,单说成亲前一日,谢府陪送的嫁妆竟有二三百抬,大件的有金丝楠木制成的拔步床、成套的桌椅箱笼,小件的有提桶果桶等木器、瓷瓶埕罐、被褥衣物,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器具摆件一应俱全,日常所需无所不包,一一盛放在红扛箱内,用红布盖着,由年富力强的汉子两两结伴而抬,队伍蜿蜒如长龙,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足见谢家对这个嫡长女的宠爱。

成亲这日的场面就更是热闹非凡,大将军身着红衣,头戴金冠,骑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前后左右簇拥着文臣武将,最低的官阶也在五品,二十名鼓手吹吹打打,随侍的小厮往路边撒的不是喜糖,竟是足斤足两的银锞子。

路人议论纷纷,有说些酸话的,猜测谢知方之所以戴着面具,必是相貌丑陋,不便见人,抑或年岁已高,仗着权势娶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在家里,意欲效仿张子野“一树梨花压海棠”。

也有见过谢知真容貌的,感叹红颜不幸,命途多舛,还没说两句便被旁人嗤笑,指着眼前挥金如土的大阵仗,让他也“多舛”一个看看。

大多数人又羡又妒,直说天意难度,造化难测,谁能想到谢家小姐兜兜转转,一波三折,眼看清白尽毁,无人问津,到最后竟然嫁入声势赫赫的将军府,拥有了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将军府距离谢府并不远,拐过两个街口便到,谢知方却刻意绕了大半个长安城,招摇过市,极为嚣张。

巳时末,浩浩荡荡的迎亲人马来到丹楹刻桷的将军府,他神采奕奕地翻身下马,接过长弓,手持三支扎着红布的箭矢,却不按规矩射向轿门,而是转向天空。

仆从自笼子里拿出三只膘肥体壮的鸿雁放飞,大雁舒展羽翅,发出嘹亮的鸣叫声,将将排成一条直线,便见箭似流星,直直射出去,同时命中全部猎物。

在如雷的叫好声中,谢知方弯腰抱谢知真下轿,将她爱若珍宝地紧紧抱在怀里,抬腿往里走。

谢知真盖着盖头,无缘得见他的绝世风采,这会儿见门前并没有摆用来去新娘子晦气的火盆,疑惑地攀紧了弟弟的脖颈,轻声发问:“阿堂,不需要跨火盆吗?”

“甚么射轿门,跨火盆,都是老掉牙的破规矩,咱们不兴那个。再者说,姐姐身上只有香气,哪来的晦气?”谢知方步履轻快地抱她进入礼堂,太子早在里面等待。

许是生怕许多繁文缛节累了她,婚礼的仪式隆重却不繁琐。

在傧相的高声唱和下,姐弟二人拜过天地,因着无父母可拜,便向太子磕了个头,紧接着面对面而立,倒身下拜。

太子笑吟吟地说了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祝福,又赐下许多丰厚赏赐。

谢知方手牵红绸,另一边连着谢知真,心里欢喜得傻了,刚刚步入洞房,又跪倒在她面前,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我再给姐姐磕一个,多谢姐姐成全!”

谢知真教他弄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局促地站在原地,扯了扯手里的绸缎:“你、你快起来。”

谢知方“嘿嘿”笑着,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头,方才跳起,扶着她坐在婚床上,两个人肩挨着肩,紧紧贴着。

怕她多想,谢知方连坐床的仪式都省了去,被褥底下自然也没有铺花生、莲子、红枣、桂圆之物。

手持玉如意将红盖头轻轻掀起,看着底下那张国色天香的芙蓉脸,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傻乎乎地笑个没完。

谢知真实在遭不住这样炽热的目光,不得已抬手推了推他,催道:“阿堂……”

谢知方这才回神,毫不避忌地赞道:“姐姐今日真好看。”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昨日也好看,前日也好看,甚么时候都好看。”

这么好看的姐姐,落到他手里来了。

迈过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往后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把他当弟弟看没关系,身体还是抗拒他也没关系,他要把最好的都给她,用尽全力宠她爱她,一点一点加深二人之间的牵绊。

总有一天,他要教她永远都离不开他。

谢知方拍了拍手,十来个衣着得体的中年妇人走进来,手里端着合卺酒、喜剪、木匣、各色菜肴果品,满满地铺了一桌子。

他手持金杯,和谢知真的大红衣袖交缠,两个人喝了交杯酒。

为首的妇人拿起喜剪,小心地自一对新人耳后各剪下一缕头发,以金线绾成同心结,口中唱道:“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罗带盘金缕,好把同心结。”

妇人唱毕,将同心结放入木匣中,恭恭敬敬捧给谢知方,谢知方喜孜孜地接过,亲手锁进柜子里,将钥匙贴身放好。

挥退下人,他不老实地握住谢知真的柔荑,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爱不释手。

谢知真玉脸微红,轻轻挣了挣,问道:“阿堂,你不用去前面招待宾客么?太子殿下还在,让他等久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