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鲜嫩的女娃儿。”老道人与魔龙一道飞掠而出,望着温情愁发出了桀桀的笑。

温情愁眸中掠过了一抹寒意,手一扬便祭出了“闲听”,剑芒飞掠,黑白二气盘桓,所到之处,邪氛被扫得一干二净。老道人和魔龙见识到了这一出,眼神倏地一凝,面上凶芒毕现!滚滚浊气与邪机在半空中翻滚,浓稠得像是无法化散。老道人身上黑气盘旋,而魔龙则是往前一冲,化作了八条凶煞的骨龙,在半空中横冲直撞。魔龙所到之处,凄惨的哀嚎声回荡不已,一条望不见边际的充斥着煞气的冥河在魔龙的身下显化。冥河污秽不已,能够污染修道士身上的清气,但是温情愁却是不惧怕这点,她甚至都不看魔龙一眼,而是伸出手一掌朝着身形飘忽不定的老道人拍去!

老道人感知到了那滔天的灵机,心中大惊,不敢硬接这一招,暗骂了一声后,驾着黑烟左闪右避。可是剑芒无数不在,倏然间便自后方杀来,清气腾腾,万法难坏!剑芒飞走之间,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老道人看了眼在冥河中沉浮的骨龙,还以为对方没有尽力牵扯,心中大恨。他伸手一点,跟前便浮现了一张血色的法篆符文,铿然一声撞在了剑芒上。剑芒应声破碎,可那法篆符文也跟着消散!这可是用他的本源力量画出的,少去一张他自身实力便削去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温情愁转向了魔龙淡淡地开口道:“冥天心,怎么还不动手?”魔龙并非是真名,只是旁人对他的称呼,是他的本相。“冥天心”三个字一出,冥河中的骨龙忽地一愣神。老道人见状怒意浮动,瞬间便将两人牵扯到一起,以为他们是一伙的。要不然对方怎么只打他一个人?要不然来的时间怎么这么巧?要不然怎么能轻而易举地破除禁制入塔?入了邪道之后的人本就容易迷失本心,此刻被自己的念头一激,老道人顿时发狂,大喝一声道:“好啊!好你个魔龙!”他也不管温情愁了,而是身一转,袖中祭出了数道血色的符剑,朝着那滚滚的冥河激射而去!那符剑是专门用来定压冥河的,在符剑落入的瞬间,浊气腾升的冥河顿时化作了一条血河,有千钧之重,自半空中洒落了下来!

魔龙见状也怒气翻滚,可到底知道不能让外来人占了便宜,便忍下了这口气,催动着骨龙砸向了温情愁。温情愁掀了掀眼皮子,手中的闲听往前一点,那数十丈的白骨龙身便在青芒之下化作了齑粉,纷纷扬扬地下落。紧接着,一抹危险的火焰攀升,在森然的白骨上跳动。魔龙神情大变,化作了人形踩在了云头,颤声道:“是、是你”前方火光并着剑芒交错,而后方的老道人已经怪叫了一声,朝着他打来!魔龙怒气冲冲的,来不及消弭白骨龙身上的业火,便一甩尾向着老道人的身上砸去!

在白骨龙与老道人接触的刹那,火芒也趁机顺着那层被巨力打出缝隙的护体宝光中侵入,灼烧着老道人的法身。他若是有本事将自身气意与业火切断了,还不至于如此下场。然而此刻的他一心怀疑魔龙作手,疯了一般,非要拉着魔龙一起下地狱。火光照着他的面孔阴测测的,在金煌塔中一段时间,他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些出入的禁制。此刻,他看也不看魔龙,直接用元婴之身承受着攻袭,手上不停地掐着法诀,竟是硬生生地将金煌塔从自己和骨龙的身上抽离。他的气息往上攀升,阴云积蓄,雷芒在云层中乱窜,他准备直接引动自己的雷劫!

“疯了吗?!”魔龙可不想跟老道人同归于尽,身形一动,尽可能地压下气息就想往金煌塔中走!温情愁眸光幽邃,也没有料到老道人会这般选择,不过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要做的事情便是拦截住魔龙,可不能让他脱身。心念一起,剑芒便向着魔龙的身上斩去!无数道剑意在半空中交织,在阴阳逆转之中,这片地域的灵机被搅乱着,仿佛无数个破碎的时空堆叠。魔龙心中大恨,可生怕雷劫落下,只能够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丝毫不管落在身上深可见骨的剑痕。温情愁哂笑一声,将天罡令祭出,面对着死亡威胁之时,魔龙到底是运转着自己的法门,可正是因他这个动作,他的气意也压不住了,半空中游走的雷电仿佛昭示着他的命运!

要不是这人和老道人,他会至于此境么?魔龙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愤慨之意,一双幽邃龙睛死死地盯住温情愁,却是借机禁锁天地,试图将温情愁也困在此中。

“那雷芒是谁在度劫?”慕声一行人被雷光所震慑,隔着一段距离,仍旧能够感知到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涂山流月摇了摇头,很是茫然。

“不会是师姐在那边吧?”慕声心中一紧,只恨自己的动作太慢。阿愁眼神一闪,却是在这个时候拉住了慕声的衣袖。可慕声心中着实担忧温情愁,哪能够看到那番场景便不管不顾?她一挥手拨开了阿愁,也不坐飞舟了,而是化作了剑芒飞遁而去!

“这是……事态失控了?”涂山流月喃喃自语,也不得不追上去。

雷云之下,强悍的雷芒已经照着老道人砸了下来。就算老道人在此刻身死,他所应之雷也会落完,只要在雷劫的范围内的,老天可不管你是谁,只会一并轰杀。温情愁眯着眼,就算是一具化身,这个时候也不该折损在这边!禁锁天地的道术可破,可是在闯出去的时候,至少要遭遇一次雷光的轰击。温情愁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向着雷云飞掠,那一处雷芒密布,是最为薄弱之地。

以化身的强度遭上雷霆一击,顶多会受点伤,尚在温情愁可接受的范围内!可就在她顶着雷芒飞掠而出的时候,一片血红色的书页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似是要将她逼到雷芒下!温情愁眼神一凝,倏地向着气息浮动的地方望去!落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峨冠博带,魔魅的双眸中藏着浓郁的杀机与恨意!在祭出那片蕴藏着他强横力量的血页还不够,他指尖一弹,数十枚血珠盘旋着向着前方飞去!

“该死的!”温情愁赌咒了一声,她知道魔门对她恨之入骨,没想到会是北烛魔主亲自动身!后方是雷海,而前方的血色交织,则是不亚于雷芒的威力。温情愁在刹那间便做了舍弃这具化身的准备,然而下一刻便听见了充满了焦灼的“师姐”二字!望着向着她这处飞来的慕声,温情愁在这一刻犹为后悔!

“诶?无愁道友?!”涂山流月见状神情惊骇,那儿威压极重,以慕声金丹期的修为恐怕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下一刻,阿愁的眼神中掠过了一抹强烈的煞气和杀机,它的动作极快,涂山流月还没来及说什么,便见一道光影从眼前飞过,化作了一团如烈火般灼然的红!已然是先一步赶到了慕声的跟前,将她揽到了怀中!她伸手一抓,闲听便落回到了她的掌中。化身中的意识回归到了本体,之后,那具傀儡之身便在血珠和雷芒的轰击下,彻底地化散。

夏北烛面色阴沉地望着前方,他还没有从除去了温情愁的痛快中回复过来,便对上了一双幽邃的、深不可测的眼。红衣如火,银发如雪,她的面容被半张勾勒着玄异纹路的面具遮蔽着,可是从那周身盘旋的浓郁杀机上,看得出她强烈的杀意。夏北烛的脑子在这一刹那似乎是停止了转动,尚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自己满是错愕的语调:“妖、妖庭”

当初打杀岳真观的洞天修士都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更何况只是一个分神期的魔主?鬼狱女帝冷冷地望着夏北烛,提剑一斩,便见一道急若流星的剑芒划破了天际,而夏北烛连反抗的力量都不曾有,便身形崩裂,化作了一抹尘沙散去。

在此时,一句“住手”才传入了耳中,原来是那菩提净禅宗的洞天修士察觉到了动静,自闭关之处赶来过来。

此刻的劫雷已经落完了,老道人尸骨无存,而魔龙则是留下了一具龙骨与一颗光芒粲然的龙珠。不远处,金煌塔经过了一番洗礼,邪气与煞气散了不少。

佛尊觉道默然地望着这番情景,双手合十,朝着鬼狱女帝行了一礼。

鬼狱女帝没有说话,垂眸望了眼被那强悍威能震晕的慕声一眼,将她递给了怯怯走过来的涂山流月。她抬袖回了一礼,散漫道:“佛尊打算如何?”

觉道叹气道:“魔门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啊。”魔门四王乃是魔族的脸面,现在却是在这里折了一位

鬼狱女帝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反问道:“为何要交代?杀就杀了,魔族那边若是不服气,就让他们自己来我妖庭寻仇吧。”说完也不看觉道一眼,伸手一抓,便将魔龙的骸骨与龙珠取走。

涂山流月抱着慕声,如临深渊,瑟瑟发抖。

不化形就是不想让慕声知道吧?之前的打算便是让“师姐”来转移慕声的神思,拖一段时间后,让阿愁回去。可现在,没有一件事情的发展是顺心意的。接下去会如何呢?涂山流月低着头,很想将慕声给晃醒。下一刻,眼前一花,人再度被女帝给接了回去。

觉道凝视着鬼狱女帝的背影,没有再出言,良久之后,菩提净禅宗的其他修士也赶过来了。

“佛尊,那位、那位怎么出现了?她要做什么?”

觉道摇了摇头,低语道:“将消息传给天衍宗吧。”至于魔门那处,无非就是交涉与妥协。眼下最重要的是鬼狱女帝啊!那太上无极宗弟子竟是她的化身?过去的事情不好再追究,但是邪主之事,得趁早弄明白啊!若是妖庭与邪魔有着绕不开的干系,那九州恐怕会更为混乱!

第75章 075

魔刹海中, 法殿被魔物的骸骨承托着,围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浊煞之意。忽然间,居于一方的魔殿剧烈地震颤起来, 连带着底下的骸骨都呈现出了崩裂的趋势。一个个魔修从殿中飞掠而出,惊慌失措地望着这奇怪的景象。原本这魔殿是靠着北烛魔主的力量支撑的, 如今在他陨落后, 那股力量随即消散,当然再无力强撑。

就在这座魔殿就要崩塌之际,另外三位魔主飞掠而出, 他们同时出手将摇晃不已的法殿稳住, 随即互相対视了一眼, 又化作了黑芒前往议事法殿。会出现如此景象,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夏北烛已经不再了。在魔穴之事后, 他们各自回到了自身的驻地,想要借着荡动的天地灵机进行修持。魔穴虽然被镇压, 可残余的浊气比之过往要浓郁。至于夏北烛去做了什么, 没有人管顾。

“北烛魔主陨落了,他那一系的地域如何处置?是从其座下扶持一人?”无冕魔主君赤命淡漠地开口道。

“我以为眼下不是处理那地界之事的时候, 以北烛魔主之能,只要不是洞天修士出手, 他都不可能连消息都不通传便死去了。他不在我魔门的地界, 难不成是玄门准备対我等下手了?”金瓯魔主琉金皱着眉开口道。魔穴之事,他们虽然极为恼怒那群玄门修道士,可并没有彻底打破双方之间的关系。弟子之间争斗就罢了, 但是他们这群人从来不会下场,可现在蓦地出现了一个洞天?这是无法轻忽的事情。

“有道理, 此事恐怕得询问老祖。”天铸魔主接过了话头。如果玄门洞天真的动手了,那以后可就不平静了。余下的三位魔主商议了一阵子,便点燃了一炷信香,烟气袅袅上浮,随着一道血色灵芝的出现,一个面容娇俏、双眸灵动的女修幻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

三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尚未发话,便听得女修清脆道:“你们所求之事我等已经知晓。动手之人非玄门洞天,乃是鬼狱女帝。”

“什么?”君赤命闻言大惊失色道,“那位怎么出现在了九州腹地?玄门的修士任由她往来么?”

“自然不会,只是被她借着某种法门隐瞒了过去。”女修淡声道,“你们也别想着寻找那位报仇,虽说尚未炼神,可我等谁也不知道她的修行到了哪个地步。这事情还算是玄门的缺漏,可利用玄门去追其罪责。毕竟那位干系重大,玄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九州胡来。”

君赤命一行人与夏北烛相交,但只是寻常同辈,平日里魔门四支之间免不了勾心斗角。要自己牺牲性命去替夏北烛报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唯一抹不开的只有面子。可现在老祖发话,给了他们一个按捺不动的借口,君赤命三人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至于夏北烛门下弟子的决定,他们是干涉不了了,当然也没有想着干涉,唯有対方的人马凋零殆尽之时,侵吞起他的地界更为便利。

天衍宗中。

数道光影齐齐落在了天衍殿中,在浮动的流光散去之后,一张张写满了凝重的面孔显露了出来。

“温情愁竟然是女帝的一具化身,我等竟然未曾发现。”方极夜打了个稽首,率先开口。这位最开始的时候先拜入天衍宗的,可天衍宗历来不受异类为徒,自然有辨别的方法,可是被那位给避了过去。再想想那位与玄门的盟约,原来一开始他们便被那位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到底是谁的化身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一为魔门之事,二便是那位的身份,以及她同邪主的关系。”元婴弟子同洞天大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如果温情愁会堕入魔道,他们大可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了,可将人换成了鬼狱女帝,谁都没有这个把握。

“那位不太可能是邪主,倒是类似于善恶之双面?”清明道君思忖了片刻,开口道,“现在灵枢阵旗和天元道箓都在她的手中,若她便是邪主……我等就要另做打算了。”

“早就该另做打算了。”云敛单只手支撑着面颊,眼眸中泛过了一抹冷光,“邪氛在九州弥布,也不过是一剑斩杀了,何必要依靠于四件神器?到了如今,难道以我等之能,就没有办法应対了吧?”

霁雪道君转向了云敛,难得地赞同这位的话语,她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清明道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只是道:“不管怎么说,妖庭那边都是要接触一二的。方师弟,恐怕得劳动你走一趟了。”

方极夜闻言扯了扯胡须,苦哈哈地应了下来。片刻后,他又道:“対了,我们宗中有一名弟子与之往来甚为密切,要不”

“不妥当。”方极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着脸的霁雪道君打断。与那位往来甚切,甚至这时候还在那边的,不就是她座下的小弟子慕声么?这些宗门之间的,已经涉及更上层次的事情,怎么能够压在慕声的肩上?那是她个人的事情,她若是愿意可说道一二,若是不愿意,同样是不能够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