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一之前,昆仑所有的剑,都会黯然失色。
承渊剑主内心怒意和妒意攀升到了极致,他将剑决一催,便见承渊剑冲破了剑阵,倏然间回落到了他的掌中。他猛地旋身朝着昆仑弟子斥责:“心神失守,连剑都掌不住,那修什么剑道?”
昆仑弟子心中有愧,俱是讷讷不敢言。
“你为什么要出来?”丹蘅懒洋洋地询问,她的周身杀机消散了些许,就连那如黑雾弥漫的业障也收敛了几分。
镜知没有回答,她只是拧眉望着这地宫之下的炎火流沙,随着时间的流逝,脚下的玄石一块块爆裂,最终的立足点会越来越少。到了那等时刻,被逼上了绝路的人,就算不想争那也得争了。
在气浪的掀动下,熊熊的大火卷起,在半空中留下了一蓬又一蓬粲然的明光。
镜知转身,双眸忽地注视着十丈外如龟壳般遍布赤红色沟壑的黑色石壁,太一剑上吞吐光芒。凛冽的灵力纵横飞舞,在飚出的那瞬间,黑色的石壁陡然间破碎迸飞,露出了一个近一丈长宽的豁口。豁口的另一端,是被一盏长生灯照亮的甬道。
并非所有修道士都想在炎火流沙中以命相搏,豁口一开,便见数道没有玄石作为立脚点的修士纵身飞掠去。紧接着,嬴名封、嬴危心也催促着手下人一并离去,并不想在留在此处,闯那生死之局。
嬴清言唇角浮动着笑意,她的眼神有些幽冷。
炎火流沙四面山壁,只有一处通往生路,元绥是如何知晓的?这就是天下莫能敌的阆风剑主吗?
“殿下?”嬴清言身后跟随之人低语。
“生路已开,留下也没有意思,撤!”嬴清言轻声道。
天罡虎符藏入了袖囊中,那些在焰火中飚行的阴兵顿时化作了一团黑气消散。在场的修士其实有不少被那阴兵缠住,如今得了空隙,在寻仇与求生中毅然选择了后者。一时间遁光飞舞,最后只剩下了四宗的核心弟子以及嬴梦槐一众。
太极阵中,儒门弟子并立。
四宗之中,以儒门损失最多,脚下的阴阳双鱼图缺了数道气机,竟然难以循环周转。
“此是我蓬莱家事,诸位非要继续坚持吗?”蓬莱为首的弟子皮不笑肉不笑道。不管宗主如何生姬丹蘅的气,那都是他们蓬莱的人,容不得三宗这样欺负。
“你等损失了什么?倒是我儒门弟子折了不少,实在是可恨!”
“那不是阁下技不如人?若不是你们寻衅,何故如此?”
“蓬莱要包庇罪孽吗?那样浓郁的业障,是行了多少恶事啊?就是请如来佛祖来渡,恐怕都难以根除!此魔不除,天下不宁!蓬莱一定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业障?”丹蘅扬眉轻笑,她慢条斯理地接过了记何年递过来的菩提珠,小心翼翼地系在了手腕上。在儒门修士那仇恨的视线中,她舔了舔唇道,“你们要是都死在这里的话,不就没有人知道了?”
儒门弟子大怒,一掌拍下:“狂妄!”
丹蘅笑容越发放肆,她抬起了右手,密密麻麻的紫芒在炎炎烈火中生出,化作了一张绵延不绝的雷网。在那雷霆之中游弋不定的还有一群群细密的黑色食灵虫。先前丹蘅以五行搬运术将食灵虫腾挪,可始终没有将它们彻底驱逐或者杀灭,如今食灵虫被释放了出来,嗅着修士蓬勃的气机飞奔而去!
丹蘅的身上同样灵机盎然,只是食灵虫有些微的神智,被束缚久了,便开始厌恶着与五行搬运术同源的灵体,纷纷绕过了她的周身。
“你妖女实在是可恨!”佛门的修士勃然大怒。
食灵虫这等蛊虫实在是阴毒,就算是有办法降服,他们也不曾起了这般心思,谁知道丹蘅一点拘束都没有,连食灵虫都利用了起来!十多道身影欺身而上,灵力飞舞,交错间黑光、青光、白光并现,迷离炫目。蓬莱弟子见状,也纷纷动身,试图拦截住这些人。可三宗联手,光蓬莱弟子难以阻止,眨眼间便有数道身影越过了障碍冲出。
“走!”镜知一旋身掠到了丹蘅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腰身,便化作了一道疾光冲去。
“喂喂喂!”记何年看着那道离去的影,气了个仰倒。她向后一跌,如佛陀盘坐,周身菩提圣气溢出,化作了一张清圣的莲花坐台。灵机如游龙奔涌,眼见着要撞上莲花坐台,一只金色的手掌从天而降,朝着那股纷乱的灵潮猛地一压,顿时江静潮平。
“记何年,你可知罪?!”佛门为首的修士赫然而怒,声如洪雷。
记何年掐着捏花决,微笑道:“不知。”
不知僧、不知佛、不知法,她只知我“明净心”。
“你身怀菩提圣气,是我佛门未来之支柱,万不可误入歧途。”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温和相劝。
“路途在哪儿?”记何年反问道,没等佛门修士应答,她又诶呀一声道,“人都已经离开了,你们留在这里是等着在炎火流沙中捞骸骨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太一剑遁之速,就算是昆仑弟子也难以追上。
始帝陵之中甬道曲折、机关遍地,更是不知人往何处去。
寻不了仇,就又重新记挂上了“玉皇宝箓”。
这是帝朝未来的命脉,这是仙盟用来克敌的利器,更是角逐出不久后仙盟盟主的重宝。
人鱼膏灯明明灭灭,好似鬼火点点。
丹蘅反手握住了镜知的手腕,将她推到了冰冷的玄铁壁上,她左手压住了镜知,右掌则是按在了镜知的肩侧。
在这条僻静空幽的甬道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叹息声穿透了细碎的风声,气氛更是僵硬冷沉。
镜知对上了丹蘅幽邃的双眸,率先开口询问:“你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呢?”丹蘅心想。
问镜知就是在问元绥,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剩下的可不就是无穷的尴尬和恼火吗?既然不想当元绥,为什么又要变回元绥呢?丹蘅的脾气其实不大好,她越想越是愤慨,脑袋朝着镜知面颊压去,只是尚未碰触到,她又身躯一震,自个儿打了个激灵。
“元绥!”
这两个字是彻骨的冷,是咬牙切齿的恨。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镜知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放心吧。”
丹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蓦地跳脚。她没有松开镜知的手,却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与镜知的距离,她冷冷一笑:“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想跟我回去?回哪里去?如今看承渊剑主那架势,不想认你。就这样,你诈死,我寡居,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镜知困惑地望着丹蘅,她的语调很平静,像是一滩不会被风波扬起的死水,她问:“未来在哪里?”
业障缠身,迟早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诡影。
得罪三宗之后,西去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