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同学,你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让我知道,我怎么帮她啊?”贺亭抒挑眉,“既然怕她受到牵连,何必干这行。”
“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声音淡了一些,“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更好,我不希望她遇到任何困难。”
“她是个谁见了都会很喜欢的女孩,如果你见过她,也会喜欢她的,”说起这个,他的语气就软了一些,“如果你们有缘份,说不定以后会碰见。”
“……行,”贺亭抒抬眼,“如果有机会认识她,我会遵守今天的约定。算你小子运气好吧,我和我们家的人不太一样,我从来不会出尔反尔。我说会帮她,就一定会竭我所能。”
“谢谢。”靳昀笑了笑,低头合上了笔记本。
“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还是想问,一期的楼盘真的会烂尾吗?”他声音一低,看向她的脸,“我记得开盘以后,销售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购房人可能花了半生的积蓄,从打地基、砸夯土到一栋栋楼原地拔起开始,期待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变成温馨漂亮的小家。但没有任何预兆就停止的工程将一间间只有框架的、空洞的房间留在了原地,被城市耀眼的霓虹灯照过一瞬就陷入没有尽头的沉寂。而他们半生的血汗都流淌在这些永远不会被交付的、死寂的房间中,被后续的贷款偿还榨干最后一滴血。
贺亭抒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以为白鹤山这块地能够通过普通的招标拿到吗?”
“良心当然很重要,但是你不能和资本家谈这些。还有信念、理想、职业道德也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和你们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看在今天的份上,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放弃这个案子。”
贺知延看着背对着他缩到被子里的人,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骤然堵住。芜茵之前果然是在哄他,她说不定从来就没有订做过什么表带。
他缓慢地解开衬衫的纽扣,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特殊的香水味让闭着眼睛的人皱了皱眉,她睁开眼,正对上他暗沉沉的目光。
“茵茵,无所谓,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他调整了一下衬衫的领口,状似无意地向外扯了扯,声音冷淡,“所以我不是谁的礼物都收,不过既然是订做的,为了避免浪费,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芜茵困的眼皮垂了垂:“没事的,你不用勉强,我已经退掉了。”
贺知延喉咙发痒,被她一句话堵到胸口滞闷,让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他低头看着她淡然的眼睛,猛然掐紧了她的手腕。
“茵茵,买卖双方要有契约精神,都快做好了你却退单,有没有想过对对方造成的损失?”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硬是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睁开眼睛。
芜茵觉得耳边嗡嗡响,手掌拍了拍他掐住自己的手:“我答应了老板扣除全款的百分之八十。”
“……”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她的脸,沉默着松开了手。芜茵还是与往常一样,习惯性地睡觉时就枕上他的手臂,她将头靠过去,缩起身体挨到他怀里。但只是刚刚沾上了他的身体,他便抬手,托起她的腰将她抱远了。
芜茵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卷着另一床被子翻过身。贺知延背对着她躺下来,将枕头也挪远,大床中间隔出空荡荡的距离。他掀被子的动作似乎带着几分怒气,中间分开楚河汉界。
芜茵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但考虑到今天他生气的次数好像有点多,忍着困意向前,轻轻碰了碰他的背。
指尖戳着上他背部的肌肉,有着奇妙的触感。
她掀开他被子的一角躺进去,拽了一下他的衬衫:“有点冷,抱一会儿。”
刚刚还说要和陆砚怀吃饭,现在又来找他抱。她明明已经看到了衬衫领口的口红,却一点都不在意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说不定在芜茵眼里,他做的一切都显得可笑――不对,应该是从她蓄意将他看做一个替代品时就已经觉得他卑微可笑了。
或许是他这几天对她太过包容,洗衣做饭,任她予取予求,让她忘记了谁才是这幢别墅的主人。
贺知延身体一动不动,更没有回头。
芜茵见状眯了眯眼,身体又向被窝中缩了缩,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等待着她下一声恳求,却只听到了身后安静均匀的呼吸声。他手背发僵,侧身瞥向早已闭着眼睛睡着的人,沉闷地咬紧牙关吸了一口气,抬手捏上她的手臂。
他转过身,手臂垫到她腰下,沉默着贴近了她温热的肌肤。芜茵还未深睡过去,感觉到他伸手的动作,自然地转过身,迷迷糊糊地枕到他手臂上,靠在他怀里继续睡觉。他低眼看着她柔顺的黑发,揽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忍着气将人抱到了怀里。
“茵茵,如果叁月份我没有收到那条表带,”他低头靠近她的耳畔,气息有些不稳,“你以后别再想和亭抒见一面。”
拉扯
明天就是除夕,超市里人满为患。陆问岚帮芜茵提着大购物袋进门,没等歇一口气,又将茶点端到桌子上。
芜茵把自己烤的小蛋糕和饼干单独拿出来放到了一边,瞥了一眼桌上的作业:“我怎么记得我上一次见到这份作业就做到了这里,现在看怎么还是做到这里啊?”
陆问岚挠了挠头:“老师,你又不是来家访的,放过我吧。都怪我叔叔,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见你,还非得打着我的旗号。”
他一边说,一边谨慎地回头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陆砚怀突然出现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芜茵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明明是你不好好学习,陆先生才会找我来。”
陆问岚摸着脑袋笑了一声,头趴到了桌子上:“以我叔叔的性格,他肯定会先选择揍我一顿而不是去麻烦老师。”
芜茵不置可否,一边批着他上午做过去的模拟检测卷一边皱起眉头。
每次没批学生的试卷之前,她都觉得自己应该教的不错。她扫了一眼卷子后面的主观题,一口气还没叹出来,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陆问岚说了一声请进。
陆砚怀开了一条门缝儿,先是用眼神警告了瘫在椅子上的陆问岚,随后再看向芜茵。
“芜茵,方便出来一下吗?”
芜茵将手头的东西放好便走了出去,陆砚怀看起来神色不太好,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又看向芜茵的脸:“刚刚乔裕给我打过电话,说贺知延中午在工地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乔裕想接你回去看看,现在在大门门口等你。”
受伤了?她记得贺亭抒说过春节前几天工地就停工了。芜茵也顾不上细想,回房间就穿起了外套:“好,我先过去看看,问岚的卷子我已经批完了,你记得盯着他改错。”
好不容易约到芜茵到他家中作客,她待了还不到叁个小时。陆砚怀紧皱着眉头,不禁对乔裕口中听起来紧急万分的伤情产生了质疑。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一路将她送到了大门口。乔裕正在车下等着,见芜茵出来,立刻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乔助理,贺知延伤到哪里了,有去医院吗?”
芜茵因为出来的匆忙,围巾挂在手里没有围好,坐进车内才将围巾围起来。乔裕从后视镜里看她,不知是在为难什么,神情有些难以言喻:“没有,芜小姐,贺总没打算去医院,已经回别墅了。”
车径直开进了别墅,在一楼楼下停住。贺知延站在二楼的窗前,瞥向楼下急急忙忙下车的人,抬手拉上了窗帘。听到她上楼的声音,他迅速地坐回窗前,用脱下的西装外套盖住自己的手臂,低头看向掌心。
“乔助理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去医院?”芜茵着急也没忘换拖鞋,快步走到他身侧。她脚踩着地毯,先是伸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
贺知延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听到芜茵久违的关心,他沉闷地冷哼一声,声音极低,伸手攥住了她捧住他脸颊的手掌:“眼睛没事,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