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显得阿舍尔如坠入了荒诞世界的脆弱小鸟,似乎随时会被他们撕扯后吞入腹中。
脚下的鞋跟在光滑的地板上落下清脆的响声,阿舍尔感受着指腹下滚烫的温度, 偶尔几个行走的间隙里, 他会偏头用余光打量拉着自己手的两个男高,可他们那过于繁复、沉重的伪装,却杜绝了阿舍尔窥探其身份的可能。
甚至为了这一份伪装,男高们就连声线都变得比以往更加低沉, 加之怪物那混淆的能力, 硬生生在华丽的面具之下渲染出鬼魅。
阿舍尔抿唇, 出行前用于装点气色的唇釉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正当他准备询问男高们具体的安排时,原本回响在教堂内的音乐却忽然变动,像是有意拉长调的等待和准备,似乎在催促着室内的男男女女做出选择。
从前并不曾参加过这样舞会的阿舍尔面上才闪过疑惑,下一秒握着他的手忽然松开,最后戴着纯金色镂空花纹Bauta的男高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巨大的阴影垂落在面具之上,竟是连对方眼瞳的颜色都无法看见。
难以辨别的嗓音响起在阿舍尔的耳边
“接下来,交给我们,好吗?”
明明是俯身邀请的姿势,但此刻阿舍尔却从那昏暗的面具镂空缝隙间,感知到了令人战栗且充满了滚烫意味的注视,有痴缠、有惊艳,甚至还有几分强忍的克制。
那视线像是带了温度一般,透过新娘圣洁的白纱描摹着对方那发红水润的唇瓣,不论是精致的下颌线,修长的脖颈,还是被简易小婚纱包裹在内部的胸膛、腰肢,垂感十足的裙摆,它们无一不显露着新娘的优势,让他足以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吸引到所有人的注视。
哪怕他戴着面具,哪怕他蒙着头纱。
藏匿在阴影下的怪物忽然生出了几分古怪的嫉妒,这样漂亮、本该只属于他们的小新娘,终究是被别人给看到了。
迎着那道,甚至还有身后好几道滚烫的目光,阿舍尔缓缓抬手,包裹着白色手套的指尖轻轻落在了对方的掌心上,几乎是在相互碰触的一瞬间,教堂内的音乐猛然改换了节奏。
默契到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程度。
…
舞曲的变动意味着晚会上第一支舞的开始
初响的音乐旋律优美且透着几分缓缓流动的浪漫,罗曼蒂克式的芬芳似乎在这一刻伴随着乐曲开始实质化,变成了细碎的小火苗,点燃起舞会上男男女女的暧昧。
充满梦幻感的音乐《水边的阿狄丽娜》缭绕在整个玫瑰花窗之下,位于最前方的爱侣雕塑手脚相缠,和谐又浪漫地站在音乐之中,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步入舞会中央的少男少女。
当戴着面具的怪物,隔着金色的镂空花纹,将一枚滚烫的吻虚空落在阿舍尔的手背上时,漂亮小新娘的呼吸频率似乎开始失去平衡。
砰,砰,砰。
这也同样让阿舍尔的心脏漏了一拍。
瞬间,在他呼吸微窒息的片刻里,细白的手被拉住向前一扯,腰肢由对方轻轻梏着,似乎是一个将新娘拥抱入怀的姿势。
于毕业晚会的第一支舞时,装扮华丽又古怪的怪物彻彻底底地将青涩又生疏的小新娘,带入了舞池的最中央。
怪物的臂膀很宽厚有力,他几乎完全笼罩住了新娘的身影,同时满是小心思地挡住了一切外界窥伺的目光。
这是他的新娘。
虽然只能属于自己一会儿。
金灿灿的灯光笼罩在头顶,没有跳舞经验的阿舍尔全然被Bauta男高带着,旋转、晃动、前进、后退。
有赖于怪物们天生强壮有力的躯干,这一切的动作完成起来都格外简单,任凭音乐流动,小新娘洁白的裙摆在半空中晃动着虚影,影影绰绰之际,被怪物揽腰肢于教堂中央旋转一周。
旋转的同时,阿舍尔的身体向后扬起,全身的力道仅有后腰间的手臂作支撑,炫目的玫瑰花窗晃动着各种颜色的影子,在光源被身披斗篷的男高遮挡时,阿舍尔意识到那是一枚隔着面具,落在自己唇边上的吻。
很轻很轻,像是从高空飘落的羽毛。
那一瞬间,阿舍尔终于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妈妈,毕业快乐!”
沙哑沉稳,带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同时也叫紧贴着阿舍尔胸膛处的小钥匙吊坠轻微发烫。
阿舍尔张唇,刚想回应,却在下一个旋转中被轻轻抛了出去。
没有任何紧张感,甚至无需阿舍尔多想,他下意识地知道会有人接住他的。
事实也是如此。
目送着Bauta男高远去,阿舍尔很快被拥抱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延长出鸟喙的瘟疫医生从后侧拢住了小新娘的腰,阿舍尔单薄的脊背几乎完全贴在对方的怀里。
凸显身体线条的露背设计在贴到瘟疫医生身前的金属扣子时,冰凉感一闪而过,阿舍尔生理性瑟缩,于是很快就注意到细节的Dottore Peste身体后撤、隔开距离,同时拉起小新娘的手,将对方带着在自己的怀里轻轻转了一圈。
裙摆蹭过Dottore Peste的裤边,他面具下的唇边勾起很细微的弧度,略微冰凉的鸟喙轻轻触在了阿舍尔弧线漂亮的光裸侧颈上。
“妈妈,毕业快乐。”略微冷调的声音里满是克制和欣赏,Dottore Peste略略俯身,掐着阿舍尔腰将人抱起跳过几个舞步。
又是一次旋转和交错,舞池内的男男女女并不少,当旋律迎来新一截的起伏时,冰冷的鸟喙蹭过阿舍尔的侧脸,似乎留下了一枚隔着冷意的吻。
人群摇摆,阿舍尔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这次是一个夸张到有些扭曲的Pierrot(小丑)面具,绚烂的颜色交织覆盖,勾勒出嘴巴大笑的弧度,模糊之间让阿舍尔对面具下的脸有几分猜测。
笑容近乎癫狂的小丑拉着新娘的手,将人牢牢拥抱在怀里,又随着音乐而拉开距离。
他的动作比起Bauta和瘟疫医生更加夸大、暧昧,带有一种热烈的张力,偶尔透出几分小小的恶劣,却又很快在阿舍尔跟不上脚步的时候迅速放缓。
又坏又贴心,于是微恼的新娘抬起鞋跟狠狠踩了小丑一脚。
优美的音乐下传来一道吸气声,当转圈的动作来临时,小丑凑过去迅速用夸张的弯嘴贴了贴阿舍尔的唇角,可怜兮兮道:“妈妈好狠,以及妈妈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就像是一道灰姑娘变成公主的咒语,同时也是小新娘邂逅不同新郎的暗号,当小丑话音刚落时,另一只手便不由分说地从侧面袭来,抱着阿舍尔的腰在小丑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
空气里不知道是谁不服气地轻“啧”一声,只是当阿舍尔回神的时候,他已然同时被两个丑兮兮的Brighella面具包围着。
明显的高低眉和近乎挤眉弄眼的神情,加之因为斗篷的覆盖,令他们泛着古怪又华丽的意味。
但对比面具上的粗犷和怪异,面具下的两个男高却更加温柔,他们拉着阿舍尔跳舞时有种缓慢的韵律,同时兼顾新娘的舞步,给人一种格外体贴的照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