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我这院子里,我三年不在,太太虽然把库房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摆上了,多宝阁上琳琅满目,院子里的树都绑了绸子,却忘了给我准备新的被褥、帐子之类日用的,小厨房里柴碳都没有,这些我不都得出钱买吗?”
“算来算去,也就藏珍阁的房契能当上这个价格。”
程兴德气结,“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告太太的状?”
程梨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对太太没什么意见,我只是在提醒您。”她直视着程兴德,“毕竟那是您的太太,也听您的话,若您稍微把我放在心上,太太哪儿敢怠慢,甚至打我的主意,对吧?三年前不都好好的吗?”
她目光并不锐利,但程兴德对上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气短,明明他从未向沈氏授意。
程梨继续道,“我知道,父母会偏心弱一点的孩子,因为我娘有本事,又给我留了丰厚的财物,所以我的吃穿用度,日常月例都可以不管,渐渐的,不仅不用给我,甚至还觉得我拥有的也该是程家的,最后包括我娘给我定的婚事,你们也能随便伸手。”
“以至于现在您理所当然的觉得我姓程,该给我的不用给,而属于我的,也属于您,属于程家,您可以随便处置,是吗?”
程兴德隐约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大女儿好像并不好糊弄,但十几年根深蒂固的认知还是让他习惯性的敷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爹承认爹太忙忽视了你,但从来没有怠慢过你的想法,你娘留给你的东西自然是你的,爹爹动过吗?”
程兴德有一张好皮囊,而立之年也没有像普通富商那样大腹便便,反而精瘦挺拔,走南闯北的见识又让他多了几分儒雅气度,所以他诚恳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轻易相信。
可惜程梨见过太多笑面虎,比起说的,她更相信做的,程兴德敷衍,她也敷衍一笑,“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么送我进宫,好接收我娘留给我财产的事情,应该也不是爹爹的意思。”
程兴德一顿,皱眉喝道,“你听谁说了这种混账话?”
程梨道,“这还用听人说吗?只要稍微精明些就能猜出来。”她直视程兴德,“不然哪个父亲会亲自毁了女儿的婚事,坚持送她进宫呢?就算要把我的婚事给二妹妹,也没必要逼我走绝路不是?”
程兴德皱起眉头,还要再说什么,程梨却不想再听那些哄傻子的废话,直接道,“房契的事情就是想给您提个醒,您觉得我手里的东西是程家的,但实际上,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您管不着。”她弯起眼睛,笑意却不达眼底,“谁想伸手,那就做好被剁手的准备。”
程兴德剑眉一竖,“何至于此,有话不能好好跟爹说吗?”
程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没说吗?”
“我跟您说过我不要入宫,和李家的婚事,我也坚决不退,爹您听进去了吗?”
程兴德下意识的反驳,“怎么没听进去,爹也没打算送你进宫啊,李家的婚事本来就是你的。”
程梨脸上依旧带笑,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嘲讽,“您没打算,但可以逼我主动入宫啊,就像昨天,只消告诉吴国舅我的容貌更甚二妹妹一筹,只要他惦记我,便是李家也护不住我,我若不想去吴国舅府上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就只有入宫一条路可走。”
“这样我一入宫,我娘给我的财产是您的,李家的婚事是二妹妹的,皆大欢喜,牺牲我一个,幸福全程家!”
程兴德这次是真冤枉,“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程梨没理会他的辩解,只是继续道,“可惜这次我找了镇北侯帮忙。”
程兴德闻言立刻试探道,“昨天就想问你,你如何能请得动镇北侯。”
程梨睁眼说瞎话,“没什么,镇北侯欣赏我。”
程兴德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程梨也不改口,他不也同样把她当傻子吗,父女俩彼此彼此。
“其实就算不找镇北侯,届时我就算入了宫,为了活得好一点,爬的高一点,将所有家财献上,并识趣的将程家并入吴家,相信太后一定会对我另眼相待,您觉得呢?”
程兴德脊背顿时冒出冷汗,他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如此混不吝,面上还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教导道,“梨梨,这世道女子立足一靠娘家,二靠夫家,你毁了程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梨反问,“我娘看在我的面上,倒是和您齐心协力把程家经营的有声有色了,但我最后得了什么好处?好好的婚事没了,财产全部交出,还要被困在宫里等死。”
“既然注定我要失去我娘留给我的所有,那我不如提前献出,至少不用入宫,还能落得个自由自在,程家没了我手里这些财物,总不会没落了,怎么看都更划算不是吗?”
程兴德突然就想到了镇北侯昨日的反常,甚至还屈尊降贵的专门问了他和沈氏的情况,难道是程梨用手里的财产和镇北侯做了交易?意识到这种可能,程兴德继续试探,“镇北侯需要银子?你给了多少?”
程梨高深莫测道,“您猜?”又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您放心,跟程家产业相关的还都在我手上呢,不会影响到父亲的生意。”
程兴德再无法忽视程梨的强硬,“你是在威胁我?”
程梨直视他的眼睛,笑的软糯可爱,“对啊,藏珍楼只是个提醒。如果这还不够,顺风镖局您应该接触过了,下次就不是供货艰难,而是没货可供了。”
程兴德一惊,“你什么意思?”
程梨道,“爹您经商多年,可有见过哪个行当主家三年不管不问,光凭着底下管事们就能越做越好的?”她睨着程兴德,“哦,别人给出再高的酬劳还都挖不走。”
程兴德再次心虚,他看着程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在他的印象里,程梨不是整天在府里变着花样折腾玩乐,就是跟着许倾蓝出门游玩,比起程柔起早贪黑的描红背诗,她似乎书都没念过几句。对沈氏和程柔也向来进水不犯河水,其实没听她真惹过事儿,最多就是偶尔听沈氏一脸担忧的说起她这样不学无术,将来会被李家嫌弃,对程家没有助益。
却不想第一次露出獠牙,就先狠狠的咬了他这个做爹的一口,而且大概率会成功。
萧怀玹到底没忍住,暴怒,抬了腿,因着那时伤口还没长上,这一脚才没真的踹到他的身上。
但田阿福身子往后一仰,也是坐了个屁蹲,揉着屁股起来,看向他。
萧怀玹强压下了火,装了装。
“没事吧。”
声音依然又冷又沉。
田阿福道:“没事倒是没事......”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田阿福道:“没事倒是没事......”
说着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暗道:这人也太暴躁了!我不会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吧!怪不得他的梨梨不要他了!
但没说出声来,也没再发问,结束了此话题。
相处了半个多月,田阿福知晓他不会道歉,也便罢了。
程老爷子听到沈氏说请护卫的话,啧了一声道,“哪儿还用专门去请护卫,家里两个姑爷,一个明镜司指挥,一个虽然是探花郎,但人家忠勇伯府出身,世代军户,家里几个将军,不比去外面找的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