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他?的神情随着她的沉默渐渐沉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揽着她的手臂也松了几?分。

半晌,晚青妤终于动了动唇, 轻声道:“不是饿了吗?去用膳吧。稍后请太医为你看看伤口,莫要?强撑。朝政之事我?无能为力?,既然是我?们连累了你,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

果然,她还是如此,即便心中有所?触动,依旧浑身是刺,让人?无法靠近。

“补偿……”萧秋折低声呢喃,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缓缓松开了她的腰身,目光落在?那片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竹叶上,他?咬了咬因疼痛而渐渐发白的唇,道:“好,补偿吧!留在?我?身边补偿,补偿我?一辈子。”

补偿他?一辈子,直到他?们白发苍苍,直到他?们死?的那天。

她知道他?在?生气,在?烦躁,也知道他?这话?不过是气话?,可眼下,除了补偿,她给不了他?更多?。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更不知在?外人?眼中是否冷血无情,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那微微泛起的波澜,远不足以支撑一个诺言。

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莽撞天真的少女。父亲的仇、大哥的恨、二哥的伤,还有那早已没落的官宦世家,已是让她心力?交瘁。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应,甚至连一句敷衍都没有,他?压下眼底的酸涩,苦涩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去膳厅,而是径直出了亲王府。

晚青妤僵立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不觉间,眼眶已是微微发红。

她低下头,一步一步走回了主房。

玉儿见她独自?归来,探头望了望她身后,不见萧秋折的身影,便轻声问道:“小姐, ろんぶん 姑爷呢?”

昨夜两人?还同房而眠,今早看起来也颇为融洽,怎的此刻却形单影只?

晚青妤没有回答,进屋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玉儿满心疑惑,见小姐神色黯然,心中暗道:难不成?与姑爷闹了别扭?

付钰书自?亲王府辞别后,便径直往皇宫而去,父亲言道,太后有意召见,他?不敢怠慢,回府更衣整冠,又携了云游时所?得的一件珍品,方入宫觐见。

付家素得圣眷,太后亦常召其父入宫讲学,故而付钰书自?幼随父出入宫闱,对宫中路径颇为熟稔。他?被内侍引至太后寝殿,只见太后倚于榻上,双目微阖,手中佛珠轻转,似在?默诵经文。

付钰书上前,撩袍跪拜,恭敬道:“微臣付钰书,叩见太后。”

太后闻声,缓缓睁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挥手道:“起来吧。”

太后年逾五旬,与太妃年岁相仿。昔年二人?共侍一夫,曾为扶持各自?之子登基,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彼时,前朝皇帝驾崩,太子早逝,宫中五位皇子争位,萧亲王虽为次子,却因品行不端,遭群臣反对,最终三皇子登基为帝。萧亲王自?此退居王府,做了闲散王爷,太妃则因太后心存芥蒂,久居深宫,直至近年方得离宫。

付家与晚家关系微妙,太后以前有所?耳闻。今日晨间付父入宫,提及晚青妤,太后方忆起此女乃前太师之女,两年前嫁与萧亲王嫡长子萧秋折。而晚青妤与付钰书自?幼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付钰书起身,将手中锦盒奉上,恭敬道:“太后,此乃微臣自?锦川带回的薄礼,望太后笑纳。”

太后微微一笑,命内侍接过锦盒。盒中乃一串紫檀佛珠,色泽沉郁,香气清雅。太后细细端详,颔首道:“此珠取自千年紫檀木心,历经百道工序,确为难得之物。付大人有心了。”

付钰书垂首道:“太后明鉴,此珠虽微,却寄托微臣一片心意。”

太后目光微转,落在?那佛珠旁的翡翠莲花上,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笑意:“莲花清净,紫檀沉静,倒是相得益彰。此物?,哀家甚是喜欢。”

言罢,太后目光再度落在?付钰书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付大人?,今日哀家召你前来,是想听你亲口说说你与晚青妤之事。你父亲虽略提一二,但终究不如你亲述来得明白。”

付钰书心知太后对亲王府极为关注,来时父亲亦叮嘱他言辞谨慎。他略一沉吟,温声回道:“回太后,微臣与晚青妤自?幼相伴,情谊深厚。及至她成?年,我们曾许下白头之约。奈何两年前,萧秋折为巩固朝中地位,强娶青妤为妻。据青妤所言,成?婚当夜,萧秋折便写下和离书,将她送至山中别院,两年来鲜少过问,每月仅给十两银钱,致使她连看病之资都无。”

“前些时日,微臣上山探望,见她病重垂危,心中痛楚难当,便许诺待她与萧秋折和离后,必接她回府,护她余生。不料萧秋折得知此事,竟将她强行带回京城,令她再度失去自由。微臣对她情深义重,始终难以释怀,日夜忧心她的安危。”

言至此处,付钰书垂首不语,眼中满是痛楚,声音亦微微发颤,显是情难自?抑。

太后眸光微转,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见他?眉间紧锁,忧思?深重,不由得轻叹一声,缓声道:“你与晚青妤这段姻缘,倒真是令人?惋惜。只是官家联姻, ろんぶん 自?古便是常事,移情别恋者亦不在?少数。然,人?心当向善,不可因一己之私而为难他?人?。晚青妤那二哥的事,哀家也已听闻,言书堂化?为灰烬,她二哥重伤在?身,如今她又被囚于亲王府,确是令人?心疼。”

太后言及“囚禁”二字,语气微冷,显然对萧秋折颇有不满。

付钰书闻言,神色愈发凝重,拱手道:“太后明鉴,正因如此,微臣才?更为忧心。言书堂一事,绝非小事,背后定有人?暗中操纵。听闻先前有一才?子在?言书堂任职,此人?曾受萧秋折恩惠,可言书堂一出事,此人?便杳无踪迹,至今下落不明。且言书堂与翰林院关系匪浅,此事恐是有人?意图搅动朝堂,先从翰林院下手。”

太后听罢,眉头骤然紧蹙,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她拼尽半生心血,方为自?家孩儿争得这天下,岂容他?人?轻易动摇?她沉声道:“婚姻之事,旁人?本不便插手,但若涉及朝政,哀家绝不容许。此事若真有蹊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言至此,太后看向付钰书,沉吟片刻,又道:“哀家曾见过晚青妤,那姑娘生得标致,性子也讨喜,只是命途多?舛。若这场婚约真是一场阴谋,哀家自?会为她主持公道,成?全有情人?。只不过,秋折那孩子性子倔强,行事狠绝,要?想从他?手中救出晚青妤,付大人?恐怕得多?费些心思?。不过,哀家会设法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再度提及“救出”二字,显然已为这场婚约定性,似乎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

付钰书闻言,急忙起身,深深一揖,恭敬道:“太后慈悲,微臣感激不尽。社稷江山为重,微臣与家父定当为国效犬马之劳,亦深感太后与皇上栽培之恩,必竭尽全力?,铲除祸国殃民之徒。”

他?言辞恳切,句句直击太后心坎。太后听罢,朗声一笑,赞道:“哀家早觉付大人?前途无量,果不负你父亲之风骨,有情有义,心系家国,哀家甚是欣慰。过些时日,宫中春日宴将至,哀家自?会好生安排一番。”

付钰书再度深深一揖,恭敬道:“微臣多?谢太后厚爱,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

太后见他?明理通达,懂得审时度势,心中愈发满意,遂摆了摆手,道:“付大人?若无他?事,便先退下吧。”

付钰书恭敬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这场春雨来得急,下得猛,雨珠如断了线的玉珠,噼里啪啦砸在?轿撵上,顺着檐角滚落成?串。晚青妤出门时,天还未曾落雨,谁知行至半途,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帘幕。

马车缓缓停在?太医院门前,玉儿撑起油纸伞,小心翼翼地将晚青妤扶下车,主仆二人?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快步进了太医院。

晚青禾仍在?太医院养伤,苏瑶与晚青桁日夜不离地照料着他?。因着太医院药材齐全,医治及时,这两日他?的精神已好了许多?。见晚青妤冒雨前来,晚青禾心中一暖,忙道:“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雨势这般大,莫要?淋坏了身子。”

晚青妤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珠,走近几?步,见二哥气色稍缓,心中略松,笑回道:“无碍,我?来看看二哥,这两日可觉得好些了?”

晚青禾含笑点?头,道:“好多?了,多?亏瑶儿和青桁照料得细致。”

他?顿了顿,又关切道:“萧秋折如何了?回去后可见好转?他?那胳膊伤得也不轻。”

提及萧秋折, ろんぶん 晚青妤心中一酸,脑海中浮现他?愤然离去的背影,面上却强作笑意,轻声道:“他?好多?了,二哥不必忧心,我?会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