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青妤心中?思绪翻涌,想起那日马车中萧秋折所言,付钰书一归京,言书堂便?出了事,或许他早有图谋。如今看来,萧秋折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付家势大,付钰书又是当今探花,即便?不使这般手段,他亦能?顺利入翰林院,假以时日,位阶定会高于她二哥。翰林院官职众多,付钰书入翰林院与她二哥本无直接关联,可偏偏事情如此巧合。
晚青妤静默不语, ろんぶん 目光深深落在付钰书身上,他们?自幼相识,他曾待她极好,当年他落水时,她二哥更是救了他一命。即便?他再无情无义,也不至于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虽两年未见,她不信他会变得如此狠毒,更不信他会愚蠢到如此明目张胆。
晚青妤眼中?带着探究,付钰书却回以满眼疼惜与?深情。
提及二哥之事,晚青妤心中?愈发?忧虑,秀眉微蹙。
付钰书见状,语气更温和了几分:“你放心,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二哥一个公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显然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晚青妤心中?复杂难言。
“萧公子。”付钰书目光转向萧秋折,连称呼都变了,“你我许久未见,今日见你身受重伤,我心中?亦是痛惜。若日后?有需要之处,尽管来找我,我定当竭力相助。”
相助?
萧秋折坐在椅子上,微靠着椅背,淡淡地看着付钰书,并未因丢失职位有太大的情绪浮动?,反而很讨厌他看晚青妤的眼神,他轻呵一声,回道:“探花郎真是有心了,我想我应该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时下春日桃花正?盛,正?是赏风景的好时候,我与?夫人正?好也有时间外出走走。反倒是你,刚入翰林院有诸多不懂之处,希望你能?虚心学习,做一个能?造福百姓的好官。”
说到此,眼里那抹阴翳渐渐浓郁,他语气虽平和,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强势且有极强的压迫感。
萧秋折话?音落下,还?不等付钰书回答,就已站起了身,望了一眼屋外,沉声道:“我身体有伤就不留诸位在府上用膳了,方?齐,送送几位大人。”
萧秋折这是直接赶人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不赶人还?要听付钰书阴阳怪气吗?
萧秋折此言已是逐客之意,众人皆明,姚令何本是来传口谕的,无意久留,率先起身道:“那便?不打扰萧公子休养了。”
其余人亦纷纷起身告辞。付钰书行至门前,忽又停下,转身看向晚青妤,轻声道:“那日在观音庙,我为你求了一枚平安符,挂在庙中?的平安树上。你且安心,莫要太过忧心,相信你与?二哥定会平安无事。”
他言辞恳切,眼中?满是疼惜。晚青妤望着他,唇瓣微动?,却终是一言未发?,目送他离去。
片刻后?,王庭折返,行至萧秋折跟前,恭敬行礼,随后?取出一封信递上,道:“这是我兄长托我转交萧大人的信,请大人务必过目。”
萧秋折接过信,微微颔首,王庭未再多言,转身离开。
客人离去后?,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方?齐与?方?于二人直挺挺地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公子骤然失势,于整个亲王府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然而,身为朝廷重臣,岂能?轻易被罢免?除非有人早已设下圈套,且皇家默许。种?种?迹象表明,这或许是一场惊天阴谋。
再看公子,神色淡然,波澜不惊,令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晚青妤亦立于一旁,神情低落,手足无措。
方?齐与?方?于对视一眼,行礼告退,房中?仅剩晚青妤与?萧秋折二人。
房中?一片寂静。
萧秋折缓步走回桌前坐下,微微动?了动?受伤的胳膊,眉头轻蹙。
晚青妤见状,急忙上前问道:“可是疼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此刻,晚青妤心中?五味杂陈,愧疚、自责、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这两日,萧秋折换药时皆不让晚青妤近前,生怕吓到她。那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腕,皮肉焦黑,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疼痛袭来时,他后?背冷汗直流,却因天生对某些药物过敏,止疼药需减量使用,只能?咬牙硬撑。
这点伤痛,于他而言本不算什么。从小到大, ろんぶん 他历经磨难,伤痕累累,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此刻那疼痛却格外剧烈,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或许,是心中?那堵坚不可摧的墙在方?才?轰然倒塌了吧,支撑他前行的信念骤然消失,仿佛连灵魂也被抽离。
十几年来,他如履薄冰,守护着这个家,守护着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他从不允许自己犯错,更不容许留下任何破绽,因为,想要扳倒亲王府的人太多,想要他性命的人也太多。
十七岁那年,他几乎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他才?从那断裂的梯子上一寸一寸攀至顶峰,重新赢得了权力与?尊重。
然而,努力如此艰难,失去却如此轻易。
人在困境中?,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亦不例外,手臂的疼痛便?是最好的证明。
“无妨,只是有些发?麻。”萧秋折最不喜在人前显露疼痛与?悲伤。
“我去请大夫来上药可好?”晚青妤轻声问道。
“不必了。”萧秋折起身,“去用膳吧,我有些饿了。”
她分明看出他在强忍痛楚,那双漆黑的眸子即便?再如何平静,依旧透不出半分光亮。
萧秋折用衣袖掩住颤抖的手指,朝门外走去。
晚青妤立于原地,望着他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满是疼惜。
“萧秋折。”她轻声唤他,“对不起。”
对不起。
是他们?晚家连累了他,不仅令他身受重伤,更令他失去权势。
她深知此次罢职对他意味着什么。官场权势,上一步难如登天,跌落却只在转瞬之间。
今日天色阴沉,凉风习习,似有山雨欲来之势,客房门前的大树葱郁繁茂,枝叶在风中?摇曳不止,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萧秋折闻声驻足于门前,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眸中?泪光闪烁,满是自责之色,他苦涩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道什么歉?此事与?你无关。走,去厨房做些甜食,我想吃些甜的。”
晚青妤脚步微动?,却又迟疑不前:“可是,你接连出事,皆因我们?晚家而起。”
她怎能?不自责?若非他为救二哥跳入火海,又怎会丢了官职?
萧秋折无奈一笑?,语气却很温和:“在意什么,我都不在意。何况晚家人并非外人,这是我该做的。不过是暂时撤了我的职,过些时日便?会恢复。这段日子,我正?好可以安心设计曲州的桥,还?能?在家中?休养,我觉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