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他不?解,明明从前她心悦的是自己,为何如今却能如此轻易地爱上旁人?
两年来,她与萧秋折并无太多交集,不?过?是自山上归来后,才多了些接触。可?为何,他们?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生出这般深厚的感情?
这感情,未免太随便了吧。
“付钰书。”晚青妤蹙眉叫他,“情之一字,岂是样貌、才华、身份所能衡量?我?与他之间,心意相通便是。你无需再?问,亦无需再?执着。你我?之间,早已?缘尽。”
此番相见,晚青妤决意与他作一彻底了断,她不?愿再?听他追问那些无果之事。
她再?道:“付钰书,或许是你爱得太深,亦或是你爱得太执着。然世间之情,各有不?同,爱情亦非一成不?变,它会因时?、因事、因人而变。若两人无缘相守, ろんぶん 便是情意未至深处。若彼此真心相爱,纵使?刀山火海,亦愿携手共赴。”
“记得我?十几岁时?,你初次向我?表白?,我?便曾告诉过?你,那时?我?年纪尚小,分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何种情愫。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是玩伴,是挚友,你待我?极好,我?也喜欢与你相处,尤其爱与你共坐书斋,静读诗书。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里,处处有你的身影。然而,若未至一定年岁,若分不?清心中情愫,那最终的感情,或许并非爱情。”
“在我?十二岁那年,初见萧秋折时?,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与你给我?的截然不?同。自那时?起,我?便开始给他写?信,十余封书信,字字句句皆是我?此生最真挚、最触动心弦的话语。可?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尚且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阻止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难以忘怀他,但随着年岁增长,心智成熟,我?亦觉当初那些书信或许有些幼稚,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付钰书在雨中听得非常清楚。
他一语不?发。
她继续道:“再?后来,当我?懂得一些情爱之事后,对你亦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因为,我?身边除了哥哥和弟弟,唯有你待我最好。后来你对我?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一时?让我?春心萌动。我?儿时?便曾幻想,我?们?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幻想着你如何优秀,幻想着你日后如何叱咤风云。结果便是,那时?你长成了我?心目中的模样,所以我?才有了倾慕之心。”
她语气渐缓,似在梳理心绪:“后来,我?搬到山上的那两年,想了很?多很?多。大约用了半年时?间,我便将你彻底淡忘。我所忆起的,唯有我?们?儿时?一同玩耍的欢乐日子,再?无那些令我心动的感情。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让我?对爱情再?无太多期待。但后来随萧秋折回来,我?再?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也许早在十二岁初见萧秋折时?,我?便在心中种下了一颗爱情的种子,直至今日,那棵种子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微风携着细雨拂上肩头,浸湿了一片衣衫。她未觉寒意,继续道:“我?知道,在感情一事上,这对你而言极为残忍。在这纷繁复杂的情爱纠葛中,我?想对你说一句,付钰书,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仿佛为这段情缘画上了句点,他们?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付钰书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心中、口中、眼?中皆是酸涩难抑。明明是凉凉的雨水,滑落下来却觉温热的。
他沉默良久,努力平复心绪,声音几近哽咽道:“青妤,你是爱过?我?的,对不?对?在你及笄之后,在你对爱情有所认知之后,你是真心爱过?我?的,对不?对?”
他仍执着追问。
晚青妤依旧垂首,没有回答。
他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答案,忽而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多年深情竟如此可?笑?。他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感情,你从未问过?。今日,我?也想与你说说。从我?们?儿时?起,直至你成年,我?对你的感情亦是模糊不?清的。后来有一次,母亲为我?提及婚事,介绍了一位女子。那女子才貌双全,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毫无感觉。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你与对旁人竟是如此不?同。我?的心里,早已?被你占满。”
“青妤,你可?知你错过?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至于两年前你父亲出事时?,我?为何突然离开付家,今日我?愿意向你解释。”
他顿了顿,握了握手边湿透的衣袖,道:“此事与我?们?付家有关。我?自幼便看不?惯付家的思想,认为那些思想只会侵害百姓,毫无益处。皇家推崇,也不?过?是想借此牵制百姓,以便治理国家。为此,我?与父亲争吵多年,却始终无法改变。这是世世代代留下的东西, ろんぶん 凭我?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每次付家有所动作,我?都会再?三劝阻父亲,换来的却只有鞭打与谩骂。我?无能为力,只能以离家出走?泄愤,以此要挟。然而,结果却总不?如意。”
“我?回来后,才得知你父亲将面临斩首。此前我?曾求过?父母,他们?只说无能为力,让我?暂且等待。你父亲在朝中尚有势力,皇上不?会轻易动他。而我?……当时?也确实懦弱,未再?争取,只因怕与父母闹得太僵,怕他们?会阻我?与你来往,然后逼我?迎娶他人。”
“青妤,那次是我?的错,可?我?不?甘心,明明只是暂时?的分离,为何会演变成今日这般?我?也后悔,若当初冷静些,若未离开京城,好好想想办法,或许真能为你父亲脱罪,你也不?会嫁给萧秋折。”
太多如果,再?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呢?
他沉浸在过?往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肯走?出来,也不?肯试着走?出来,
晚青妤只感握伞的手十分冰凉,她劝道:“放下吧,真的很?累。别再?因过?去消磨自己的意志。”
意志丧失,人就完了。
晚青妤很?清楚,他们?这段感情注定无法善终。唯一的原因,便是付钰书生在付家。一旦付家思想落寞,一旦皇家动了铲除他们?的念头,付家便只有死路一条。而付钰书作为付家最器重的后代,亦难逃厄运。
有些人,生来便已?注定结局,纵使?不?甘,亦无能为力。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凉风拂过?,寒意侵身。晚青妤已?在此站了许久,她不?愿再?多言。她知道,说得越多,他越难割舍。
她道:“付钰书,人这一生,并非只有感情才能带来快乐。若一段感情让你痛苦,又何必强求?如今付家麻烦事缠身,你应该去思考今后该如何做,而不?是再?把心思放在儿女情事上。”
付家一旦落败,可?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感情。
付钰书听着,其实他早已?洞悉付家的结局。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反对,正是因为他以一个清醒者的眼?光看待此事,付家的思想虽利于国家统治,却注定难以长久。人心一旦被污染,便再?难洗净。
以前他认为,付家的衰败,或许会在他这一代终结,亦或许会延续至下一代。但如今看来,这结局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他攥了攥早已?湿透的衣袖,缓缓抬眸看向她。他双眼?中的破碎,比那落日余晖更令人心碎。
他骨子里的固执,驱使?着他又问了一遍:“青妤,可?否与我?远走?高飞?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这便是付钰书,一个在付家思想浸染下成长起来的顽固之人,亦是一个因读书过?多而变得多愁善感的痴人。
或许他自己也深陷痛苦与矛盾之中。他有着清醒的头脑,却怀着一颗不?甘的心。他又时?常迷茫,不?知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为何。
他眼?见付家的家业,却不?知这些所谓的“贡献”究竟为这世间带来了什么。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若他做官,却行不?利于付家之事,那便是大逆不?道。
他甚至也未曾察觉,他的思想早已?与常人不?同。常人不?会如此固执,正如他当初固执地想要阻止父亲继续传播付家思想一般。他一遍遍与父亲争吵,一次次离家出走?,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最终没有一点实际结果。
最后一次,他一走?便是两年。这两年里,他学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是否因他的离开,让付家停了手?是否因他的决绝,让自己摆脱了同流合污的命运,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然而,结果却是,他归来后,依旧回到了父亲身边,依旧做着那些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他早已?妥协了。
他矛盾,他挣扎,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在爱情里,他从未满意过?。正因如此,他已?无法像常人一般,做出一个对彼此都有益的选择。他的固执与迷茫,也将他困在了命运的囚笼之中,无法挣脱。
现?在他又如此问, ろんぶん 她觉得先前的话或许还不?够决绝,于是她语气冷然地道:“雨淋了这么久,你的脑子还未清醒吗?付钰书,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可?能。如今我?已?心有所属,绝不?可?能再?与你在一起,更遑论?与你远走?高飞。”
“你总是说这些气话,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今后该如何自处?你们?付家如今面临的问题何其严重,而你未来的结局也未必如意。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寻一个脱身之法。”
“我?与你一同长大,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自然愿你平安顺遂,愿你日后能过?得幸福。可?如今这般境地,感情救不?了你,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暂且放下这些执念,冷静思索一番,也许过?些时?日,你再?回头来看,便会豁然开朗,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
“付钰书,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