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畜生。”

第47章 第 47 章 “晚青妤,先亲一会。”……

今日?的雨,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哗哗的雨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淹没。荒野之中,夜色深沉, 人在雨中站得久了?, 竟也能分?辨出些许轮廓。

萧秋折虽看不清父亲的神情?, 但那滔天的怒意实质般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瞬便要将他生生打死。那一巴掌落下, 他的唇角已渗出血丝, 雨水混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勉强站稳身?子, 听着父亲那一声“畜生”, 止不住地冷笑。可笑着笑着,鼻尖一酸,眼眶便温湿了?。笑着笑着, ろんぶん 整个人都麻木了?,连脸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父亲怒不可遏,声音几乎撕裂雨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整个亲王府的人。连皇家旨意你都敢违逆, 真?是活腻了?。你可知你已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你三番五次惹出事端,被?一趟趟叫进皇宫,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上次我为了?救你,拉下脸面去?求皇上,这一次,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萧秋折听罢, 心中一阵冷颤,笑得愈发凄凉:“我倒成了?京城的笑话?那你呢?你这些年又做了?什么?有多少人骂你,嘲笑你, 连带着我也被?唾弃。就是因为你,我从小未曾受过一丝疼爱,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若不是因为你,皇后?和太后?会如此?待我?连我的婚姻都要插手,你觉得,做你的儿子,活得很开心吗?很幸福吗?”

他双手颤抖,浑身?湿透,可再?冷也比不过心里冷。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雨势如注,萧敖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冷声道:“现在就随我回亲王府,好好想想后?面该如何收场。总之,亲王府绝不能因你而受牵连。”

“走?”萧秋折转身?指着母亲的墓碑,哑着嗓音道:“既然来了?,为何不与母亲打声招呼?十几年了?,你从未踏足此?处一次。我倒想问问你,你配不配做一个夫君?你看看这坟前的花,这墓碑前的祭品,有哪一样是你送的?她活着时未曾得到你的疼爱,死后?也是如此?凄凉。作为你的妻子,我真?是替她感到悲哀。”

自幼时起,他所?有的怨恨都倾注在父亲身?上。只要想起母亲,只要父子争吵,他必会因父亲对母亲的冷落而怒斥。也正是因此?,他对父亲的恨意早已入骨,可又无可奈何。

如今,他们父子相见,大事小事,总要吵上几句。父亲还能抬手打他一巴掌,而他作为儿子,只能在此?怒声发泄。

萧敖见他再?度失控,目光瞥向墓碑,墓碑上刻着“萧敖之妻”四个字。他蹙眉怔住,僵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萧秋折冷笑更甚:“怎么?说起我母亲,你就沉默了??如今都到她面前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倒是说说,我母亲究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让你如此?待她?”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父子二人只要站在一起,便免不了?提及他的母亲。萧敖的脸色愈发难看,仿佛那些过往是他心头最深的疮疤,不愿触碰,更不愿揭开。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十几年未曾踏足此?处,未曾看过那坟墓一眼。如今,他望着那孤零零立在坟前的墓碑,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心中沉痛难言。

萧秋折逼近一步,咬着牙道:“怎么了??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我是你的儿子,她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们说?”

父亲让他与母亲,成了?这全天下最可怜的母子。

萧敖依旧沉默,身?上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压抑。

萧秋折再?度转头望向母亲的坟墓,嗓音低沉而颤抖:“从小到大,我未曾感受过什么是父爱,母爱也少得可怜。我这一生,唯一能让我支撑着活下去?、带给我一丝希望与温暖的,只有晚青妤。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拜过堂、成过亲,她对我如何,你不是也见过吗?那些她曾写给我的信,你不是也看过吗?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夫妻又是什么?”

“无论我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只要我们是夫妻,我便不会弃她于不顾。正是因为喜欢,两年前,我硬生生挨下了?付钰书那一剑,险些丢了?命。当初你不是也问过吗?到底有多爱,才能连性命都不顾?我来告诉你,命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我这条烂命,却能因为晚青妤一个笑容而苟活。”

这命,多么卑微。

“我好不容易将她从山上带回来,却因我受伤,朝堂与皇家对我弃如敝履,连职位都保不住。我本以?为,作为父亲,你会给我些许安慰,可是怎么可能,你转头便将我在亲王府多年打下的根基尽数夺走。正因如此?,我与晚青妤才陷入如今的困境。这便罢了?,可我与她是夫妻,无论经历什么风雨,那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结果太后非要插上一脚。”

他冷笑:“她管得还不够多吗?我从小到大在她那里吃了?多少苦,你不也知道吗?她恨不得将对你所?有的怨恨都加诸于我身?上。而祖母呢?只要不损害她自己,她便袖手旁观。她在宫中斗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扶你坐上皇位。可结果, ろんぶん 你让她失望了?,连带着我也被?她放弃了?。”

他越说越激动:“如今太后?拿言书堂之事威胁晚青妤,逼她离开我,硬生生拆散我们。你不觉得可笑吗?如今我们被?欺负至此?,你竟无动于衷,还要来打我?那日?晚青妤在你院中与你说的话,你都听不明白吗?为了?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她费尽了?口?舌,她是多么可怜我。”

说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无力,哪哪都是痛的,连手都麻木了?。他慢慢蹲下身?,捂住发胀的脑袋,深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几近哽咽:“父亲,你的儿子很脆弱,也是需要你来保护的。而晚青妤,她也很可怜,也需要我来保护。我们都是可怜的人,活着没办法快乐,死也死不了?。你说,累不累?”

累不累?

他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双眼模糊,浑身?冰凉,唯有滑到唇边的泪水是温热的。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疲惫至极,仿佛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崩塌。

萧敖在黑夜中静立许久,听着他这些压抑的怨言,这一次,他没有反驳,没有呵斥,也没有再?与他争吵,只是默默听着。许久之后?,他的嗓音低沉到如同从沉闷的胸腔中发出一般:“你先跟我回家,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晚家的事,我会出面,晚青妤既是我们亲王府的人,自然由?我们亲王府保护。只是你……日后行事,冷静些,冲动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他说完,未萧秋折等回应,便大步朝前方的马车走去?。

夜风夹杂着细雨,吹得他衣袂翻飞。

萧秋折慢慢站起身?,他一步步跟在父亲身?后?,明明距离那么近,却觉得那么远。

今日?,父亲似乎比以?往走得都慢了?,与他的距离一点点在缩短。

到了?马车旁,萧敖立于车边,掀开车帘,等萧秋折上去?后?,他才上去?。

太医早已在马车内等候,见萧秋折浑身?湿透,左臂的绷带松散,血迹渗出,不由?得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责备与关切:“公子,老奴已说过多次,您的伤口?万万不可再?沾水。若再?不好生照料,这手臂怕是真?的要废了?。”

太医这话都说累了?。

萧秋折直挺挺地坐着,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恍若未闻,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处。

太医叹了?口?气,伸手欲替他脱下湿透的上衣,却被?他躲开,他皱紧眉,显然不愿让太医动手。太医无奈,只得作罢,转而将他左臂的衣衫卷起,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绷带解开后?,太医见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然化脓,忍不住喊道:“您自己瞧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怎就一点不顾惜自己呢?”

萧敖闻声看去?,只见萧秋折整条手臂触目惊心,肩头还有几道陈旧的疤痕。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眸色一沉,双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萧秋折察觉到父亲的目光,掀了?几次眼皮,最终没去?与他对视。他咬紧牙关,任由?太医为他处理伤口?。

马车停在亲王府门前,下了?车,萧敖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将萧秋折送至兰凤居。

父子俩一路上始终未发一言。送到兰风居门前,萧敖便转身?离开了?。

萧秋折立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泛起熟悉的酸楚。儿时,他独自蜷缩在漆黑的房间里,父亲也是这样转身?离开,只是这时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父亲背影不如曾经挺拔了?。

他踏入院中,目光落在院角那架秋千上,怔怔地望了?一会,然后?进了?房间。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桌前,取出晚青妤曾经写给他的信,一封封细细翻阅。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隽永,一句一句皆是刻骨铭心, ろんぶん 它们比太医上的药还要有效,他看着看着,竟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

没过多久,祖母过来,先是长叹一声,随后?便是一番责备,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中既有无奈,又有心疼。萧秋折始终未发一言,只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静静坐在桌前。祖母见他默不作声,知他心情?低落,终究不忍说,叹气离开了?。

后?来陆临匆匆赶来,进门见他安然无恙,终是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真?是吓死我了?,我把整个京城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你。你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儿?这么大的雨,你又带着伤,是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