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廊檐下成排红灯笼撒下喜庆的辉光,一身喜服的新郎步行在静谧夜色中,叩响了宁玄书房的门。

宁渊立在门外,恭敬的说:“父亲,严淮仗着圣上宠信为非作歹,此人不除,朝堂难宁,如今证据确凿,应当弹劾。”

“那罪证除了严淮之外,牵连甚广,甚至涉及陈王,不可轻举妄动。弹劾严淮的事,我与你姑父正在商议。新婚之夜,你来此处怕会冷落郡主,回去吧。”室内传来宁玄略带责怪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仿佛看到他不怒而威的脸孔。

“是。问姑父安好。”宁渊屏气敛容,鼻尖嗅到一阵奇异的药香味,问,“父亲可曾服用郡主所献的破格救心丹?”

屋里传来宁玄虚弱而沉稳的声音:“婚宴前服用了一粒,精神顿觉爽利,晚间大夫诊脉时说恢复了不少,有劳郡主费心了。”

宁渊顿了顿,说道:“今日府上逃走了一名女子,身份不明,我命寻月暗中跟随,查清此人身份。”

宁玄纵横官场数十载,对这种变故早已云淡风轻,只说:“寻月办事牢靠,有他盯着,你就不要太挂心了。”

“儿子知道。”

“我还有一事嘱咐你。”宁玄语气转为和缓,“宁家子嗣单薄,自你母亲去后,府上冷清寂寥,如今我年事已高,功名利禄皆是浮云,惟愿享天伦之乐。夜亭,你懂我在说什么。”

第6章

夜亭是宁渊的字。 宁渊清声道:“孩儿知道。父亲早……

夜亭是宁渊的字。

宁渊清声道:“孩儿知道。父亲早些安歇,我退下了。”

宁玄咳了一声,道:“我无碍,你去吧。”

“夜亭告退。”

宁渊本是来商议正事的,不料宁玄抱孙心切,把他赶回洞房,只是他已经同郡主说了今晚不回去睡,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他抬头望了望树梢的月色,独自走向自己的书房。

**

婚房内,大红罗帐中,云语容陷在深深的噩梦,细密汗珠沁湿鬓发。

梦中的自己是个年幼的小女孩,手里攥着一块脏兮兮的糕点,在教坊司的长廊上奔跑,身后,一个猥琐精瘦的男子狂追不舍。

“臭婊子养的小杂种,敢从客人的盘子里偷东西吃,给老子抓到打断你的手!”

云语容跑到后院,瘦小的身子猫进一间柴房,踮起脚尖闩上了门。

柴垛边,一个年轻妇人病容憔悴,努力睁开眼,唤道:“容儿,你又做什么去了,外面怎么有人追你。”

“不管他,娘,你快吃吧。”云语容托起妇人的脑袋,掰开她的嘴,把糕点往嘴里塞。

妇人牙关紧闭,摇头不吃。

云语容心里一急,哭了出来,“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娘中了毒,本来也就活不久了。”妇人怜爱的摸了摸云语容的头,见女儿嘴唇泛青,身上一股奇异药香,也是中毒之象,想到她来到世间不过四载,眼看就要化为一缕孤魂,不禁悲从中来。

门外龟奴追来,把门拍得啪啪作响,“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叫你偷客人东西,今天非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妇人搂紧了云语容,云语容放声大哭,喊道:“我娘病得厉害,你们快去给她请大夫。”

那龟奴嘿嘿冷笑,“死了就拖出去,城郊乱葬岗上喂野狗,还想吃药看大夫,哼,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身份,你们也配!要死就给爷滚出去死!”

龟奴往门上踹了两脚,薄薄的门眼看就要断裂,这时,那龟奴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痛得啊呜一声。

门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洪亮声音,“谁给你的脸去欺负孤儿寡母?这一脚是大爷赏你的,滚吧!”

那人推了推门,两扇柴门往两旁打开,一道白亮的光照进昏暗的室内。

光线中,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她伸出手,道:“别怕,我叫曲平,来救你们了。”

云语容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半梦半醒间,喜烛发出红色的光,朦胧的笼罩着大红罗帐,她躺在喜被中,汗水浸湿了绵绸。

整床被褥好似变得湿淋淋的,浸透了热血。

她再度陷入噩梦,眼前画面又变了一个。

好多的血从母亲的身体里涌出来,曲平将血收进一只只黑色陶罐,炉子柴火烧的旺旺的,药罐里翻涌着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曲平将一枚炼好的黑丹和一碗水放在桌上,云语容捂住嘴跑出去,蹲在墙角狂吐。

“我不吃!你为什么要用我娘的血炼药?我死也不会吃的!”她尖叫着反抗。

曲平端着水和药追了出来,“你娘为了解毒试了无数的药,她的血里有药性,你吃下去就能活下去,她是为你死的,别浪费她一条命。”

她是为你死的……

曲平的话在梦境中不断盘旋。

“娘!”云语容喊出了声,梦境忽然烟消云散,只见一道晨光破窗而入,已是次日清晨。

云语容揉了揉脑袋,依然头痛不已,打起精神掀被下床。

雪素上前扶她,“少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嗯。”云语容将巾帕浸在清水里,敷在脸上,慢慢回过了神。

幼年和母亲沦落教坊司受人凌辱,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