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想要什么得不到?唯独人心难得。
可人心又是善变且隐秘的。如果以帝王九五之尊还不能得到一个人的心,失败只会更显失败。
他知道拓跋启的弱点,有什么必要手软。他要摧垮他,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会离开”。
这句话犹如千万根看不见的细小毫针,深深扎进拓跋启的心脏。穿透他那颗,表面上看来尚且完好,其实内中早已千疮百孔的破烂心脏。
在场三个人,拓跋启和魏从戈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们越是坚定认为嘉妃就是曾经的旧人,就越证明拓跋危的发问,证明,她不爱他们。
拓跋启如枯枝败叶,单薄萧索:“是我待她不好。”
魏从戈原本想瞒,他那样跟她说,都被拒绝,就算贬为庶人入狱受刑,也就认了。还把人卷进来做什么?
但他听拓跋启的想法,又觉得他是对的。不这样争,还要怎么争?身份差距太悬殊,除了把人偷走,难道还要再弑君一次?还不如摊开讲明,要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机会。
但也算是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行啊,让她过来,让她自己选。”魏从戈挫败的心也死灰复燃,还想再挣扎一次。
拓跋危说让釉春来的话,只不过是用来讽刺拓跋启的假设。结果他们二人不仅当真,还视为机会。让已经是他的人的宠妃来这里挑一个?这让拓跋危如何不生气。
“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飒的一声,寒刃长匕出鞘,杀气腾腾。
拓跋启看向他的眼睛,甚至向前一步。他赴死一般的决然,并未将能要他性命的兵器放在眼里:“拓跋危,你除了喊打喊杀,还会什么?除去你的身份地位,你还有什么依仗。你在害怕?你害怕她不选择你。哪怕你是皇帝。”
戳人心脏的话,拓跋启也会说。他毫不顾忌地激怒拓跋危,挑战他的皇权。
“你别让她过来,你把我们都杀了,她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这话说得,好似拓跋危只有通过除掉这两人的方法,才能确保自己对釉春的占有权,才能不必担心她被人抢走,又或者,担心她的心里有另外的人。
拓跋危被拓跋启的话气得四分五裂,额前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他握着长匕的手发抖,几乎控制不住要刺向拓跋启的脖子。
可偏偏,他说的话犹如一张金丝大网捆住拓跋危,让他进退两难。
被拓跋启激怒,杀了他们两个,就陷入了拓跋启的揣测。他是因为担心竞争不过,才以杀人的方式永除后患。
可他要是不动手,就正中了拓跋启的激将法,如了他的愿。
“我不需要与你们争。掌握生杀大权,只需要杀人就能解决,还有什么必要配合你玩幼儿的把戏。”拓跋危嗓音如揉过砂砾,气愤、痛苦,欲杀之又不可为的矛盾令他心如刀绞。
然而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他贵为一国之君,却偏偏在此事上丧失了他的杀伐果决。这令他仿佛没有了自我,在无形的困苦中束缚纠结,无法自我拯救。
他突破不了拓跋启的局。
第175章 | 0175 第175章 无需选
杀人不行,不杀人更不行,拓跋危头疼欲裂,气得太阳穴发昏。
良久……
“来人!”他额头沁着汗珠,仿佛刚经历一场生死存亡,“带嘉妃过来,勿要声张。”
之所以屏退所有人,一个不留,都是因为要论的私事涉及到的全是位高权重的人,国之脊梁。如果弄得处处风雨,谁的脸都别要了。尤其现在要釉春过来,更要清场清人,务必严密。
而佑春这边,自从拓跋危将两个男人像押犯人一样带走,她始终惴惴不安。
皇帐外及视线范围不许有人,全都清场了。她随姜太后一同去了太后所住的帐中,怀里抱着落翎幻的小猫白云,摸着柔软的猫毛,忧心忡忡。
她担心拓跋危知道从前的事,对她生了嫌隙。也会担心另外两人的安危。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自从祭天那日起,姜太后就察觉到了不对。作为阅历丰富的过来人,她察觉到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在拓跋启、魏从戈,和嘉妃之间。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她作为拓跋危的生母,好不容易见皇儿有了看中的枕边人,即便出身低微,她也可以接纳。但她要是有事相瞒,不忠不贞,姜太后不能容她。
在事情还未落定之前,姜太后也悬着一颗心。
因此帐内静悄悄的,两位主子各有心思。
待前来请嘉妃前去面圣的禁卫来了,姜太后凝神观察了嘉妃一眼,见她未慌神也不紧张,内心安心了几分。看她这样子,不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其实只不过是佑春心态好,要发生的总该发生,她只需要顺着情形往下走即可。姜太后估计想不到,这样安分又安静的她身上藏着多大的秘密。
佑春把落翎交给碧玺,孤身一人被领到皇帐前,带路的人说,只要她独自进去。
进了帐门后,里面放了坐塌的角落,沉默对峙的三个人脸色都阴沉木然。气氛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紧绷。
最可怕的是拓跋危,一言不发的他仿佛暴雨前布满乌云的深空。
佑春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先安安分分,脚步轻盈地走到拓跋危面前,屈膝向他行礼。拓跋危没说话,他只是扶了她一把,随后那只生冷坚硬的手就一直掐在她腕间。
背后两人的视线齐齐朝她看来,佑春此时的位置,像深陷三个男人构成的三点阵之中。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不能轻举妄动。又因为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只好放轻声音主动问:“陛下传臣妾来,是为了何事?”
拓跋危缓了气息,道:“事情,朕都知道了。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跟谁走都行,朕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再不追究。”
佑春一听拓跋危这句话,还没听完全部,就知道他是违心的。
他要是愿意放她和谁走,还会在听到魏从戈私会她时,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任谁有这份成全有情人的心胸,也不会是拓跋危。
别说她有正事在身,就算没有,也绝不能当着拓跋危的面,在他还在意她的时候,做出和别人走的事。后果只会是,被她选择的人会被拓跋危杀死,而她则少不了一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监禁。
佑春惶惑地摇头:“不知道陛下指的是什么事,又为什么让臣妾选择和别人走。是您另有所爱了,所以要驱逐臣妾?”
她的话说完,能感觉到拓跋危明显舒了气,钳着她手腕的手指松了紧绷,重新换了个舒服的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