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在路上兜了一个多小时,从A市市中心又开到了郊区。
舒致的住处跟顾书轶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是一幢建在城郊的别墅,外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占地面积如此可观的房屋,在当年必定是十分阔气的,但用现在的眼光看,设计和装潢未免显得过时了,墙体也老化得厉害。
尽管如此,这栋敞亮、清净的别墅,还是让人感到非常舒适,就连那些经受过岁月磨砺的痕迹,也散发着老宅特有的安心气息。房子向阳的那一面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的枯藤,可以想象春夏之时,房屋被装点得绿意盎然的模样。
“这房子算是我们家的祖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我也只有过年公司放假的时候,有空过来住两天。”舒致走在前面,很怀念似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别墅,然后回头催促着顾书轶,“快点儿进去吧,外面多冷。”
虽然别墅平时已经没人住了,但还是留着一个负责做饭的阿姨,一个看门儿的大爷,以及几个帮忙收拾卫生的人。
到了晚上,舒致让陈姨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又拿出以前别人送的酒,问顾书轶要不要喝两杯。家常中餐配洋酒,实在有点不伦不类,但顾书轶这段时间以来累积了太多压力,急迫地想要通过酒精来发泄出去,便跟舒致面对面地喝了起来。
两人远远不能说是像朋友一样相处,但在喝酒的时候,勉强还算心平气和。
顾书轶的酒量是在应酬的时候练出来的,他有好几年的时间天天都在跑饭局,到了后来,即使不能说千杯不醉,也鲜少遇见能喝倒他的人了。
而舒致就不一样了,他毕竟刚进公司没多久,经历的酒桌还不够多,又贵为舒董的公子,上哪儿都有愿意为他挡酒的人,还没正儿八经地喝晕过几回。
眼下他给自己开的是一瓶冰酒,这种酒是用葡萄树上自然冰冻的葡萄酿造的,味道很甜,几乎没什么酒精度数,喝着就跟饮料差不多。就算这样,舒致喝了两三杯下肚,已经开始脸红犯晕了。
顾书轶端着杯子,嘲弄地望着他的醉态,心想要是把这点儿冰酒折算成啤酒,也就一个易拉罐的量,换个高中生都比舒致能喝。
“你都不知道,我有,我有多着急,”舒致打着酒嗝,嘴上说着糊里糊涂的话,“你在看守所里的时候,我……到处做工作,就、就怕你被判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还好你诶,我的酒呢,怎么没有了?”
他这副笨头笨脑的模样,和平日里狡黠的舒致判若两人,再加上他脸上被揍出的淤青还没消散,斑斑驳驳的伤处之间,又透出酒醉的红晕,看上去既狼狈又可笑。
顾书轶看热闹不显事大,捡着酒劲儿强的又给他开了几瓶,满满地给他倒上。喝到后面,舒致几乎全身都红了,外面寒风呼啸,他却热得直扒自己的衣服,最后脱到只剩下一件衬衫,倒在桌上睡着了。
这时候陈姨和王叔都睡了,顾书轶也懒得管他,连顺手给他披件衣服都懒嫌费力气,自己一个人上去睡觉了。
舒致独自在楼下冻了一夜,不出意外地患上了重感冒,整个过年期间都是在咳嗽和流鼻涕之中度过的。
发现舒弟弟出场之后评论变多了,虽然大多数都在骂他就是了2333
45 除夕之夜
舒致今年没回家过年,推说公司有事要出差,实则病歪歪地窝在老宅里,打算陪着顾书轶把这阵儿风头避过去。
为了防止通过手机被定位,顾书轶把SIM卡都给拔了扔了,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张新的卡,才给自己的家人拨去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通电话。他告诉父母,自己目前很安全,但是暂时不能陪他们过年了,其余的也不方便说太多,让他们有事情就联系杨律师。
春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但两人都没那个心情,再加上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周围只能看见树林子,大半天连个过路的人都见不着,更别提能感受到什么喜庆的氛围。
平时负责打扫房子的人,还有为舒家工作了几十年的陈姨和王叔,在除夕之前也都回家了。足足有三层楼、还附带露台和地下室的别墅里,只剩下顾书轶和舒致两个人。
虽然顾书轶对着舒致没什么好脸色,但对方感冒迟迟未愈,整天眼睛都是湿漉漉的,鼻尖又因为频繁地擤鼻涕而变得通红,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怜之色,顾书轶也就暂时搁置了再揍他一顿的想法。
老房子里多年没怎么住人,那股冷清和寒凉之意早就渗透进了砖瓦里,把空调的温度设置得再高,还是觉得冷。舒致便整天抱着一床珊瑚绒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缩在沙发上玩游戏或是看电影。
他显然还是想修复一下和顾书轶的关系,常常拖着鼻音浓重的声音,眼巴巴地问对方要不要过来一起玩。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失了。
到了大年三十当天,顾书轶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舒致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上了。
自从陈姨放假了以后,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对付,虽然两人不是生活白痴,但对料理也鲜有研究,做的菜只能说是煮熟了、有盐味的水平。
“你要做饭?”顾书轶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舒致忙碌地洗菜摘菜。离这儿最近的超市也有十几公里,看来舒致是天没亮就起床了,赶早去采买了这一大堆食材。
“是啊,我收藏了好几个菜谱,过年还是得吃点儿好的。”为了保暖,舒致在家里穿得像只臃肿的熊,干起活来显得笨手笨脚,“对了,晚上还有饺子吃呢,可不是速冻的哦。”
顾书轶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你会包饺子?”
“这我可不会,你真看得起我……”舒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去超市的时候,有个阿姨告诉我,附近一个菜市场过年期间也不收摊,我就赶紧过去了,买了一个大娘包的的手工饺子。但是只剩韭菜馅的了,你爱吃吗?”
“还行。”顾书轶点了点头。他以为这个除夕夜就该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没想到舒致还挺上心的,连年夜饭都张罗上了。
平心而论,如果舒致能以真诚的姿态对待别人,那他绝对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甚至以他勾人的长相,会成为顾书轶的追求对象也说不定。
可惜他对着不在乎的人,只会诱骗、欺瞒,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两人没成为仇人,已经是最和缓的结果了。
顾书轶坐在客厅里,拿了份报纸心不在焉地读着,余光里是舒致忙里忙外的身影。这场景莫名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而勤快的妻子把家务活儿全都包揽了。
到了下午,他给舒致打了一会儿下手,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像模像样的菜。对着这桌费了一整天的功夫的年夜饭,舒致心满意足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在翻看的时候却皱着眉头说:“这也没法发朋友圈啊,我跟别人都说的是出差去了。只好自己留着欣赏了。”
顾书轶夹了几筷子菜,尝了尝味道,发现比起舒致之前做的那些东西,水平的确是大有长进。
“啊,对了,大年三十晚上还得看看春晚。”舒致找到遥控器,把电视给打开了。顿时,成串的欢声笑语,伴随着喜庆热闹的音乐,都从荧幕的那一头流泻了出来。
没人在乎电视里正播放着怎样的画面,但听着这些年味儿十足的声响,这顿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也不再显得那么怪异了。
就着热腾腾的饭菜,顾书轶痛快地喝了两杯酒,并作势要给舒致也倒上一杯:“来一点?”
“不不不,千万别。”舒致赶紧推拒着酒瓶。他本来就不太能喝,上次又因为喝醉酒而受了凉,病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实在没有再来一杯的勇气了。
看着他那副怂样,因为酒劲儿而心情愉快的顾书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饭后,附近响起了燃放鞭炮爆竹的嘈杂声音,两人没想到过年期间还有人住在附近,便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
他们看的时候,外面正好开始放烟花了,在浓厚的硝烟味儿中,一束束光点腾空升起,在最高点炸成极致绚烂的一朵,眨眼间又湮没在如幕的夜空里。
舒致跟顾书轶说了句什么,但在这么大的响动下,顾书轶根本没听到,舒致便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去看他。天空中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盛开,映得他英挺的侧脸明明灭灭,只剩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
舒致早就觉得,这个让舒唯喜欢到无法自拔的男人,是有令人着迷的资本的。到了现在,他更是加深了这样的想法。虽然在看守所里熬过三个月的经历,让顾书轶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憔悴与疲惫,但这种与他强势果敢的性格完全矛盾的脆弱感,使他变得……让人更想欺负了。
但即使心口犯痒,舒致也不会再对他干出那些混账的事了。并且,他也对自己过去的恶劣行径由衷地感到后悔。
用各种过激的手段折磨他,诱使其他人来轮奸他,还间接导致他背了杀人的黑锅……
这种把他弄得越脏越好的想法,到底是纯粹的恶意,还是受他吸引,而产生的畸形的思慕,已经让舒致陷入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