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顶翻了面儿都没有动静,男人哭丧着脸,“他不会给吓死了吧。”
郑羽烦躁道:“你死了半夜身体还是软的?”
小个子男人脸色讪讪,"我没有办法了,你们来吧。"他爬着退到一边,却没有人再上前。
过了十几秒,人群中唯一一个女人犹犹豫豫跪坐起来,“我试试吧。”双手缚在身后,她不得不驼着背往前挪。扎在脑后的辫子散了大半,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黑黄色的脸。
女人歪着身子在地上摸,捡到一块细长的玻璃碎片,接着握紧碎片靠近男人。郑羽注意到她紧抿着的唇,这是在紧张。
郑羽突然出声,“你要干什么?”
女人吓一跳,身子猛地一弹,差点摔倒在地,回头紧张巴巴地看向郑羽。
郑羽这才看清她全脸,皮肤非常粗糙,像是常年遭受日晒风吹,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看不出实际年纪。
女人看着郑羽,“用玻璃扎一下就醒了,我懂医,知道扎哪里安全。”
“你是医生?”
女人摇摇头,脖子不由自主低下去。
郑羽松了口气,至少女人没有撒谎,没有医生会在扎人的时候紧张。
意识到自己太过紧绷敏感,他神情缓和下来,不确定道:“你的手这么抖,是不是从来没干过?万一……”
女人急着证明,“不会不会,我阉过猪。”
郑羽:“……”
好的,会医,会的是兽医。
“我会很稳的,”女人说,“只是手在后面,我看不见,有点紧张。”她只承认了一半,手被绑着不方便只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自己平时都戳的是猪牛,第一次要戳活生生的人。又怕露怯后别人不让她这么干,这男人若醒不了,就只会被海盗丢下。一时间汗都急出来了。
兽医终究不是人医,真要扎人皮肉估计会害怕,郑羽想了想,说,“把玻璃给我。”
女人目露诧异,但还是顺从地转过身子,把攥着的玻璃碎片递给他。
郑羽拿着碎片,问女人,“怎么扎,你告诉我。”
女人跪坐在昏迷男人的脑袋旁,小声说:“你抓着他的手,把玻璃片抵在中指指甲底下,往里刺一下,尽量刺深一些,马上拔出来,速度快……啊呀!”
话还没说完,一股血飚流出来,女人惊叫着往后跌去。同时地上的男人意识不明地哼哼,虾米似的扭曲着身体,
郑羽松了口气,手上染了温温热热的人血,他忍着心里的异样,心想幸好是自己动的手,这女人明显很怕人血。
也是,任谁见了昨晚的惨状都会留下阴影。即便男人的血并没有溅到她,她仍吓到脸色发白,胸口不正常地起伏着。
郑羽不知要怎么安抚,于是故作轻松地对女人笑了笑,“谢谢你。”
女人白着脸,眼睛神经质地到处飘,不敢看那些血,好半晌才朝郑羽点了点头。
苏醒过来的男人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垂着头,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满脸惊恐瑟瑟发抖。搞得大家不得不离他远远的,生怕来点动静又给吓晕了。
天大亮了,陆地轮廓清晰可见。
很快他们被拉到甲板上,每个人脑袋上都被套上麻袋。麻袋应该是从船里翻出来的,带着一股浓重的海水咸腥味儿。但好歹比血腥味好闻,郑羽自虐一般狠狠吸了口气,似乎这样能把占据着神经的血腥气挤出去。
十三名人质足足在甲板上站了大半个小时才等到船靠岸。
他们被人推攘着往前走,双脚踏上陆地,郑羽的心也跟着沉了。
脚下有碎石,土壤板硬,吹西南风,风里有沙。郑羽脑子狂转,确定他们到了岙岛。这里是次亚湾最动荡的战乱区,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几乎都盘踞在这里。
海盗顺利靠岸,他们这群人质“功成身退”,那么接下来呢,这些人会怎么处理他们?
郑羽想起小叔跟他讲过,次亚湾没有法律可言,不同势力靠相互打劫建立强权。可小叔没说他们会把劫来的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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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了半天,在体力透支前终于被赶上卡车。这里路况极差,大卡碰碰车似的颠上颠下。好几个人被颠地哇哇吐,麻袋还套在脑袋上,不幸吐了的人脑袋只能泡在呕吐物里,恶性循环,吐得更厉害了。
车厢里顿时臭气熏天,郑羽闭眼靠着车壁,忍得脖子青筋暴起,心想这他妈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他苦中作乐思考因受不了臭气而咬舌自尽能不能上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时候,车停了。
脑袋上的袋子被粗暴掀开,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晃过来,郑羽偏头躲了一下。不远处站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赤着膊,背上挂着把枪,双眉间有块大大的白斑,略扫了眼他们这群‘战利品’,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不大耐烦地摆摆手,立刻就有持枪的海盗过来赶他们。
十分钟后,他们被驱赶到一间半露天的仓库里,头顶盖了一半铁皮,有遮挡的那半地面铺满枯草和纸皮,看不清颜色的被子散发酸臭。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里的确是人住的地方郑羽看到乱草里躺着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听见声响,有人从草里抬起头望了眼,然后翻身跪坐起来,下半身没穿裤子。
仓库大门在身后合上,手上的尼龙绳已经去掉了,但没有一个人动作,都站在原地忐忑且疲惫地打量眼前。
郑羽受不了周围的味道,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独自寻了块角落坐下。其他人也慢慢散开,三三两两把自己安置下来了。
大莫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似乎看到了什么,朝仓库另一侧走去,过了会手里拿了两个灰馒头回来。
他塞了一个给郑羽,“吃点东西。”
郑羽看着手里脏污的馒头,捏着很软,喉头忍不住一滚,却迟迟不愿意往嘴里送,“能吃吗?”
大莫尝试着吃了一口,然后狼吞虎咽啃完剩下的,口齿不清地劝郑羽:“吃吧,总不能饿死。”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十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手里的馒头此时极具诱惑力,但郑羽还是下不了嘴,他耐心把馒头表面一层面皮一点点扒掉,终于把灰馒头变成了白馒头。
其余人也发现仓库一侧放着食物,正当要去拿的时候,仓库门被推开了。
一群人顺着仓库大门缝隙蜂拥挤进,直直冲向堆放馒头的角落,刚来的‘新人’挤开,七零八落散在原地。这群人有男有女,共同特征是蓬头垢面,身上沾满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