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格闻言,瞬间冷下了脸,凉声道,“你又闲了是不是?特意找了我来就是想吵架是不是?你以为我愿意上你这儿来找不痛快?若不是她们都劝我,说你想我想的不行,我才不赏你这脸!哼!”

世都气急,站起身子几步上前指着璎格鼻子骂道,“简直不知廉耻!上月我们给你选的那个驸马哪里不好?为何又不成?镇日与你那些男妾们在公主府鬼混,你以为我不知道?好好给你选个驸马为何就是不肯?你还要我为你操心到几时?”

“我没有不肯啊,我早就与你说的明白,你若能说服冲哥哥做我的驸马,我立时就成婚,说不通他,我就一辈子不成婚了。”

这个话题似乎对除了南漪以外的几人皆是老生常谈,南漪见湛冲端起茶盏喝起了茶,藏京氏则越发的愁容难展,而世都更加愤怒,见他一掌拍在炕桌上,指着璎格怒吼道,“你别又拿他做筏子,这事翻来覆去折腾多少年了,我原先还心疼你求而不得,如今我算看出来了,你分明就是拿这个做不成婚的借口,好让你左一个乐师右一个才子的往公主府收,你那后院上月又翻新了,怎么?这是又准备给新人准备屋子了?”

第0067章 第六十七章 困顿

“你说对了!”璎格跳起来跟世都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乌眼鸡似的对峙,“我就是又看上了一个,下个月就迎进府去!怎么?硕轲世都,我也姓硕轲,我比你差哪儿了?许你左拥右抱,就不许我养几个面首?我告诉你,我一没强迫,二没诓骗,我的入幕之宾皆是心甘情愿。男欢女爱,世之天伦,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管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哼!”说着,大臂一挥,就往门口去了。

中途似想起什么又突然折返回来,直向湛冲二人那里奔去,又对湛冲道,“冲哥哥,我对你永远都是那句话,我的公主府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将来若是上凉你实在待不下去了,你就来找我,便是你不肯当我的驸马,我也能养得起你一辈子,信我,璎格没有骗过你。”

然后转头又拉过南漪的手,切切道,“姐妹你叫什么名字?”

南漪愣愣答了,璎格又道,“姐妹,你的名字也这么好听,我觉得咱们有缘,只是今日我出门又没看黄历,我得走了,方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说着瞥了眼湛冲,“不过此事不宜在这里详加探讨,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府上找我,咱俩再细说。”说着又在她手背上按了按,语意深重道,“万事不到最后都还有希望,我那里有些秘方和不外传的手艺,咱俩不见外,回头我都给你啊。”说完,便转身跑走了,剩下几人各有所思。

世都气的直锤心口,指着藏京氏抱怨道,“你瞧瞧你瞧瞧!原先在你我跟前还多少知道避忌些,如今倒好,什么不知羞耻的话都能脱口而出,你原先还替她与我这儿说好话,惯的她这样,现如今连我这个做兄长的都不放在眼里了!”

藏京氏本来就一身官司不得疏解,如今听这话头儿似是把小姑子的错处也往她身上按,一时觉得委屈难平,又因还有外人在场,这一番数落又觉得下了自己脸面,便越发气冲上来,也不管湛冲二人还在这里守着,忍不住呜呜哭泣道,“王上如今是看臣妾不舒心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只管往我身上倒吧。”

世都闻言便越发火冒三丈,怒道,“你如今竟也和她们一样了。”实在想不通,原以为自己披荆斩棘走到今天,该是事事顺心才是,可现如今竟然还不如原先在王府时的日子过得松快,不禁头疼起来。

湛冲见这夫妻两个越来越激化,怕再说下去不可收拾,于是站起身插嘴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难道找我来就是看你夫妻拌嘴的?”

上前一步拍了拍世都,宽慰道,“璎格如今也成人了,再不是事事都需要你这个做兄长操心的小姑娘了,她不愿成婚,你又何苦去逼她?你若能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硬嫁出去,也就罢了,那便只管去做就好了,既然你做不到,又何必纠结于此,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样拿不起放不下?”

世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想自己这边也是一堆糊涂账,不禁长叹道,“你知我经营多年,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子和儿女过的舒心顺遂,若只是璎格的婚事便罢了,就像你说的,女儿家长大了,如果是她自己选的路,我这个做哥哥的大不了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可我那嫡子……”话未说完就长叹一声,那藏京氏听他这话,越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弄得满室愁云惨雾。

湛冲不解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何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世都嫡子玉成去岁不小心弄伤了脚,起初简单用了些药,并未觉着有多严重,不想后来竟每况愈下,患处也并未恶化,可身子竟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节一节的衰败下去,太医馆的太医挨个看了个遍,药都喝了几缸,也丝毫不见好转,原本欢蹦乱跳的孩子如今成了个面人儿,成日躺在床上昏睡,这也成了世都夫妻二人最大的心病。

这藏京氏最深重的忧患便来源于此,那孩子是她独子,自己本就年长世都几岁,这几年丈夫身边美貌的女子越来越多,而她容貌本就不占上风,年岁又大,身子也大不如前,这几年肚子毫无动静,再无所出,因而这孩子就成了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如今眼看玉成一天不如一天,她自己也仿佛行将就木,若孩子有个万一,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每次提起都似剜我心肉,我又何苦与你倒苦水呢。”世都摆摆手,示意不愿再多说。

湛冲轻皱眉头,想安慰几句竟不知从何说起,正踌躇,不想听到身后一声

“不知孩子现在何处?可否允许我去看一看?”

三人闻言,纷纷望向那个沉默许久的少女,观她不过二八年华,脸上犹未完全褪去那股青涩稚嫩,世都夫妇互望一眼,不知她是何意,又纷纷看向湛冲,则见他沉默片刻,才淡笑道,“让她去看看吧。”

第0068章 第六十八章 诊病

世都让藏京氏领着南漪去看孩子,南漪临走前看了湛冲一眼,见他也遥遥看她,并未再说别的,便跟着藏京氏去了。

藏京氏带着她来到一个寝殿门口,正巧见一个侍女正掀开帘子出来,另一手上还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一只空碗,侍女见了藏京氏忙蹲身行礼,藏京氏看了看空碗,沉目道,“今日如何?”

侍女并未起身,便答道,“今日早上太子殿下觉得略好些,进了多半碗米油,方才也已喝了药,然后身上发了汗,这会儿方睡下呢。”

藏京氏木然的点了点头,每日似乎都说的差不多,也不见这孩子有什么大毛病,不知为何,怎么就一节节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叹了口气,对侍女摆摆手放她走了。

“南漪姑娘,久病之人的屋子气味儿不好,若是受不得了,咱们就出来,他身子骨弱,见不得风,所以这些帘子撤不得,你多担待吧。”藏京氏到现在也不知这姑娘执意要来看她儿子是图什么?如今这时节,屋里还点着炭盆,热气蒸腾,只觉得她便是能忍受这熏热,怕是也受不得那股子味道,玉成卧床后,随着病情绵延,前阵子开始在床上屙屎撒尿,有时撤换不及,屋里的味道可想而知,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时都受不住那股味道,估计这个小姑娘怕是刚进去就要逃跑了吧。

于是,便领着南漪进了寝殿。

南漪一进去就被那股蒸腾的热气拍了一记,心里微微一沉,转过屏风后,见那架子床被厚实的床幔遮了个严实,根本看不见床上之人。

藏京氏走上前,示意侍女掀开床幔,南漪才看清,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昏睡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分明已是重病的样子。

藏京氏先坐到床头,满面愁容地轻抚着孩子额头,只摸到一片湿濡,可也不敢撤了那炭盆,只抽出枕下的帕子给孩子擦了擦汗,见他完全没有要清醒的迹象,这一觉又不知道睡到几时,还能不能再次醒来,心头悲苦满溢,不禁潸然落泪。

她本就没把南漪放在心上,这会儿看见孩子这模样,只顾自己哀伤,只将南漪抛到一边忘记了。

南漪也不催她,站在藏京氏身旁一直在观察这孩子,这会儿离得近了,只见他故意急促,手指偶尔无意识的跳动一下,任藏京氏为他擦汗抚弄,都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

“娘娘,可否让我为小殿下平个脉?”南漪轻声问道。

藏京氏闻言略一怔,都忘了擦泪,顶着一张泪容回头看着她喃喃,“你是医女?”

南漪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她沉静笑着。

藏京氏忙用帕子拭了拭脸,又让出位置给她,见南漪上前坐了,抽过玉成的腕子架在自己腿上,只手平了。

屋里寂静非常,除了玉成急促的喘息之声再听不见别的。南漪沉心平脉,过了一会又换了只手来。

藏京氏见她年纪轻轻,这平脉的姿势神色倒像个有道行的,如今孩子这副模样,便是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放弃,因此倒比之前生出认真计较的心思来,忍不住轻声问道,“如何了?”

南漪收回手,将孩子手臂放回被子里,又掀开脚下被子看他患处,只见那伤口一指来长,周围不红不肿,有些边角处都已结痂,倒似个快好了的样子。

“可否让我看一看小殿下现在正在用的方子?”南漪将被子盖好,转头对藏京氏说道。

藏京氏使人取了方子来给她,南漪见这方子上的几位药中规中矩,也没有什么错处,可这孩子的脉象却三部皆虚,仿若游丝,分明是阳气耗竭的走向,竟是好生奇怪!

南漪将方子还给侍女,又问道,“小殿下每日的药是你负责煎么?”

那侍女见南漪脸生,又这样年轻,可她却是又藏京氏领来的,也不知是哪路的神仙,如今王上王后最大的心病便是太子的病,她们这些侍候的哪个都不敢掉以轻心,听她这样问,哪里敢不老实说,直言道,“奴婢只负责给殿下翻身擦洗,煎药的却不是奴婢,负责太子殿下汤药的叫春岭,平时煎好药她只负责端到门口,由别人伺候殿下喝药的。”

这小侍女应是心里害怕,问一答三,显然是生怕自己做了什么被人怀疑。只因南漪看了方子,随即又问起煎药的事,藏京氏也跟着吊起心思,追问道,“可是这药方子有什么问题?”

南漪摇摇头,安慰道,“方子并无错处,娘娘不必忧心。”

闻言,藏京氏才稍微缓下了脸色,可马上又问,“那姑娘方才追问煎药的事?可是煎药这一环出了岔子?”

目前一切未知,什么都不敢直说,南漪默了下才道,“目前看小殿下病势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着,那双水目直直望着藏京氏,这分明是有话未尽,藏京氏身在这个位置上,也是见过风浪的,瞬间便收拾起方才的焦灼神色,转头对侍女道,“既然方子无错,那便继续吃着吧,你们几个还是尽心伺候太子,有什么事赶快来回我。”说罢,便领着南漪离开了太子寝宫。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一处僻静之地,藏京氏挥退下人,待人都走了,终于绷不住了,声泪俱下道,“南漪姑娘,你方才是看出什么了么?求你……求求你,还望与我直说,我就只有玉成这一个孩子,母子连心,他若有个好歹,我也是活不成了,姑娘菩萨心肠,求你救救我们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