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漪愣愣僵在原地,只见马车停在一处宫门口,也不知从何处走来个身着异服的女子,见了她,微微颔首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南漪随着婢女引导进了那宫门,宫道曲折,虽有宫灯引路,可这里九转十八弯,左弯右绕半晌,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
最后停在一处院门前,入了院中,东西各植一株合欢树,也不知树龄几何,只见树冠繁茂,竟与那殿宇屋檐等齐,月色掩映之下,倒有几分吴山越水间的诗情画意。
那婢子又领着南漪往后殿去,边走边道,“婢子名叫束蓝,王上吩咐婢子来侍奉姑娘,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和婢子说就好。”
南漪见她举止得礼,年岁似乎还比自己大上几岁,有些羞赧,汗颜道,“姐姐看出来我是女子了。”
束蓝抚唇一笑,“姑娘天生丽质,形容柔美,便是穿着这身衣服也不像男子,便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
南漪闻言,思及自己掩耳盗铃似的在外晃荡了一整天,脸颊不由发烫,想解释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束蓝带南漪进到寝殿,比了比手,“这春生馆原是长公主离宫前的居所,如今空置了,王上吩咐婢子带燕王殿下和姑娘暂居在此,方才燕王殿下被王上请去了,也不知几时回来,姑娘不妨先换身衣裳,梳洗下的好。”
说着,身后几个婢女手捧衣物鱼贯而入,纷纷静立在束蓝身后,笑盈盈看着她。
南漪犹不喜欢这样兴师动众,可又无法拒绝,只得从善如流任由束蓝安排。
梳洗沐浴完了,换上束蓝准备好的衣裳,这身装扮与她平素不同,樱粉的云纱裹身,纤腰一截镂空,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动静皆是惹人注目的所在。
南漪换上了才发觉,赶忙要脱了,束蓝为难道,“我们鸠里女子以细腰为美,衣裙露腰再寻常不过,姑娘便是再换其他,也都是大同小异罢了。”
最后实在无法,南漪只能安慰自己入乡随俗,这会子仔细观察,才发觉束蓝她们这些婢女的穿着果然也都是蛮腰半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耽搁这半天也不见他回来,南漪实在困得熬不住,放束蓝她们去了,自己躺在那张大的有些夸张的床上,眼睛一合,便沉沉睡去了。
第0058章 第五十八章 月夜
鸠里王宫的御花园有一片芍药花海,夜风轻抚花相妖娇的脸庞,拂落几瓣红粉,又杳杳穿过那大敞着的户牖,最终消散在杯中酒的一丝水纹上。
世都端着酒盏,挡住唇角露出的一丝玩味,又偷偷瞥了眼湛冲脖子上的那些伤痕,有些像是被指甲划伤,其中竟还有一枚泛着血红的齿痕,白日里还好好的,那臂长的钢刀都近不得身的人,如何坐了半日马车,再见时却挂了伤?
他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从官,也不知什么来头,心里隐隐约约觉着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今日一切都已在你的掌控之中,何苦还闷闷不乐?”世都见他犹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问道。
湛冲转了转酒盏,洒脱一笑,“哪里闷闷不乐?此番清门理户,沉疴尽去,我高兴还来不及。”说罢,仰头干了一杯酒。
世都端起酒壶又给他斟满,“李冀此等枭獍之辈早就该杀,若换做是我,那孙子都投胎三回了。”
是啊,其实刚发现李冀出卖自己时,第一反应也是干脆便杀了,对于这种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叛徒,杀鸡儆猴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法子,可他向来行一想三,一个李冀好除,可单单抹去他一人又能改变什么?还不如暂且按捺,留下他当个引子,寻个合适的机会以他做饵,钓尾大鱼。而如今时机成熟,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又想到什么,湛冲问道,“可按我说的把消息送出去了?”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世都拍拍他肩膀,笃定道,“早就派人把消息递出去了,不过你怎么确信上凉会用五千匹战马赎你?若是你那个太子哥哥或许还成,你就不怕那边趁机顺势而为,正好借机除了你去。”
他闻言一笑,“所以我才让你把我被鸠里挟持的消息散出去,如今岭南和西北诸部都在蠢蠢欲动,之所以现在还未见大动作,无非就是忌惮上凉的铁骑,不管他们在我身上打的什么主意,我如今毕竟还占个燕王的头衔,如果上凉连五千匹战马都拿不出来去换一个皇子,这唬人的幌子一旦没了,到时群雄逐鹿,僭乱中原,殷陈的大势方去几年?上凉若是也成了纸画的猛虎,到时天下大乱,就各凭本事罢,所以如果不想变成那样,你这回的买卖就做成了。”
世都从来都对他深信不疑,自然是满心信服,点头道,“成,等再过几年,我还你一支像模像样的骑兵,到时便再无人能掣肘。”
两人推杯换盏半晌,世都见他今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意兴阑珊,言语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应承,他原对酒平常,今晚也不知怎么了,跟这酒竟格外亲热,一杯续一杯的,倒也不是浇愁牛饮,还是一副洒脱模样,可却断不空杯,便忍不住笑道,“我这里的酒就这么好喝?还从未见你如此贪杯过。”
他吊起眉毛看着世都,“你如今做了王倒比原先小气了,多喝你两盏酒也要啰嗦。”
“我哪里是舍不得这酒。”说着世都锤了他一拳,又拉他起身,两人吊着膀子晃悠着出去,左摇右晃走到一处寝殿,世都两手将他一推,大笑道,“今日忙活一整天,快去歇息松泛松泛,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吧。”说完,便转身去了。
湛冲孤身陷在黑暗里,这里并未点灯燃烛,仅有的一丝光亮来源于窗外的宫灯,他杵在那里半天,许是真喝多了,脚下略有些发飘,步履蹒跚走到门口,刚要迈出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顿住身形,反手又将门合上了。
转身一路摸索撑扶着才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已顾不得其他,歪身扑上去,整个人放松下来,才渐渐感觉到四肢百骸都透着疲乏,难得眼皮发沉,两眼一闭就迷蒙睡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浑身燥热难当,用力拉扯开衣襟,露出半截胸膛才勉强好受些,这会子酒意上头,越发昏沉起来,又睡了会儿,忽觉一只冷玉贴上心口,那微凉的玉如意在他胸口摩挲游弋,仿若久旱逢甘,瞬间就浇熄那股灼热的无明业火。
今日那酒后劲儿倒足,这会儿他喉咙也似燃起一把火,他咳嗽两声,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人将茶水递到他唇边,他就着一口气全喝了,这才勉强睁开干涩的眼,只见一只白皙柔荑端着那茶杯喂他水喝,他有一时出神,耳边又听似叹似笑般的一声,有些熟悉,又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
他心上一悸,身体先于神识而动,环抱住那具柔软娇躯瞬间压倒了,昏沉黑夜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他迷迷糊糊暗忖,这样也好,至少看不见她抗拒的表情。
他扎到她的颈子间深嗅,离近了闻,那味道似乎又变了,这是……换香了?
他箍住她的腰肢笑道,“还说自己不用香,你……又骗我。”
第0059章 第五十九章 隐怒
她依旧沉默着,他等得不耐烦,亲亲她的耳朵,沉吟半响,还是凑近她耳边含混道,“别与我置气,你打也打了,咬也咬了,怎么恁的小性儿,今儿……今儿晚上我不逼你,你不愿意……就睡吧。”说着就要松开她。
谁知下一秒却被她一把环住了腰不放手,他心头一蓬热火冒上来,一些话不过脑子便吐露出来,“我知今日吓到你了,原是我不好,你过来……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说着,实在忍不住,揉上那胸前的绵软,却发觉掌下波澜壮阔,分明他这手都难把持掌握,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他倏地一下坐起身来,就见自己身旁那个“她”亦缓缓坐起,月光下,一个美艳丰满的陌生女子正盈盈望住他,含情脉脉不得语。
他呼吸一滞,脑子里似开了锅的沸水,踉跄着离了床往外刚走了几步,倏地顿住,似想到什么,回身疾步又回来,直直盯住那陌生女子,指点着她恶狠狠道,“今夜之事,不论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不许与旁人提起,若你出去胡乱嚼扯,别怪我下狠手。”
那女子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如何就触了他逆鳞,涌出一汪清泪,楚楚可怜道,“是……是王上让奴婢来侍候殿下,殿下……可是奴哪里做的不周?”
他听那嘤嘤哭声只觉得脑仁一下下的跳疼,因而越发烦躁难耐,厉声道,“你最好记住我方才说的话。”说完,也不去管那女子如何,踉跄着闯出门去。
南漪累极困极,这觉睡得十分香甜,梦中翻了个身,不防脚下碰着个东西,可她实在太困了,缩了缩腿,又沉沉坠入梦中。
暗夜中,湛冲盘腿坐在床角,沉默地盯着那个睡得香甜的人,他心绪跌宕不定,患得患失,而她却浑不在意,竟还能在这里呼呼大睡!
难为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吓着她,也是酒意上头,竟昏头昏脑把那女子当成她软言安慰,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那些当回事,转头就拋之九霄云外。
他现在真希望时光倒转,或者是否更应该考虑下……去杀了方才那个女人。
越琢磨越上火,气的他一把扬起她裹身的薄被,却见那玉体横陈,樱粉的云纱衬得那肌肤愈发白皙,只是这衣裳在腰际镂空,露出小巧可爱的肚脐,因着她这睡姿,上衣的下沿翻起来,露出那浑圆的弧线,裙摆也退到膝上,纤细的双腿交叠,玉色脚踝上的银铃在暗夜中也笼上一层迷蒙的光。
长指顺着裙摆腿缝间探进去,温暖柔软,缓缓摩挲着。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又翻了个身,趴覆在那里,长发略有些凌乱,铺散在床榻和枕上,像湖底舒展轻漫的丛丛水草。
他下腹的邪火从方才就没扑灭过,如今莫名的怒意又加剧了它,真真上下皆似烈火烹油,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动怒过,便是当初刚得知李冀背叛他也没这样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