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矜言掀开车窗,看着齐珩神色凝重的侧脸,低声问了句:“那块玉佩,究竟是什么?”

他回望她一眼。

“是燕王殿下用来调兵遣将的信物,凭此白玉,可调遣十万燕军。”

0109 【3500珠+】第108章 削藩令

既然要削藩,卢孝诚的意见就是快刀斩乱麻,出奇制胜。虽然最终的目标是燕王齐峥,然而他们毕竟不敢第一个朝他下手。

第一道圣旨传到太原的时候,齐峰气得险些从轮椅上滚落。

“当真是我的好侄儿,刚登上御座,就要拿自己的亲叔叔们开刀,殊不知,太祖尸骨未寒,他这样做,可曾顾念过半点手足亲情?”

齐峰手握着诏书,看着自己的双腿气得发抖,难以置信因为这一道圣旨,自己就从大梁尊贵的晋王,变成一届庶民,而他的儿子,也不再是晋王世子,再无爵位加身,与平民无异。

世子齐?c蹲坐在父亲身边,抚摸着手中的册宝,神色悲凉地哀叹:“新帝先挑我们下手,无非就是捏准了太原兵力不够,藩王之位是太祖黄帝亲封的,怎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说收就收走了?”

方才那传令官留了些体面,让他们自行进去取册宝,而非他们直接搜查。等他走出这道门,就要将这册宝与兵符交还朝廷。

自父亲的双腿废了之后,太原境内的一切事物皆由齐?c代管,他还是不甘心:“怎么就不敢先将这圣旨送到北平府?若是燕王殿下先成了庶民,我等也心服口服。新皇……不过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齐峰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旨意未必不是太祖的意思。”

从前太祖杀伐果决,他在位时,诸位藩王自然不敢有所图谋,而齐勋必然也能看得出这些人当中,会有多少是真心会辅佐齐珩,替他守好大梁江山的。

他匆忙替齐珩部署下一众辅政大臣,而所有齐姓的王爷,包括他曾经最喜欢的儿子齐峥,都被勒令前往藩地,不可随意入京师。

便是奔丧也不许。

那时候想必就已经给齐珩传递过了将来预备削藩的奥意。

当年坠下山崖,太祖皇帝早已查明了就是如今的太后卢岫云所为,然而他却亲自开口,替她遮掩下来,齐峰那时回太原时,就打定了主意不再计较这件事。而这些年他们在太原,虽说未必能实打实地付出真心,却也不会对新皇为敌。

齐珩这敲山震虎,着实也惹恼了齐峰,也让他怨恨起太祖的狠戾与过河拆桥。

“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不假。”齐峰对儿子说,“走吧,将册宝交出去,好歹这偌大的晋王府还能留给我们,总算是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这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齐?c见父亲眉间先是愤慨不平,后又有自得之色,顿觉其中怪异,然而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推着轮椅就往外去了。

册宝与兵符归还,就已经是庶人身份了。

齐峰断了双腿不便下跪叩谢君恩,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大笑道:“草民齐峰,谢主隆恩。”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齐?c才敢开口问道:“父亲,我们当真就此沦为庶人了么?”

“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收走了爵位与府兵,宅院田地与银钱尚在。”齐峰捏着手指反复搓摸,“且看着吧,也不是人人都能保得住性命。”

出去他们这些叔叔,藩王中还有齐珩的祖辈,那些老王爷从前都是随着齐勋征战四方的,如何能受得了这样屈辱?

“至于燕王嘛。”齐峰微微一笑,“新帝登基时我们也没送什么贺礼,此番,便让我这个做叔叔的,补上一份大礼给他就是。你可知道,为父这双腿,究竟是为何而废的?”

齐?c不知其中缘由,然而隐隐觉得要出大事,摇头回道:“孩儿那时在太原接到宫中消息,只说父亲遇上了刺客,不慎从山崖坠落摔断了双腿。”

“哈哈――”齐峰突然拍起手来,宛如失心疯一般大笑,等到笑够了却又双目猩红,狠声道,“太后,燕王,小皇帝跟他如今的皇后,还有太祖皇帝……”

齐?c心头一阵寒,却听见齐峰说道。

“本王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全都是凶手。”

0110 第109章 今夜白

尽管齐珩不说,季矜言也知道朝堂上这几个月出了不小的风波。

他总是心事重重,每夜辗转反侧。

但今夜还是有些不一样,她正在窗边对着棋谱认真钻研,齐珩在此刻推门而入,先是沉默地看着自己半晌,而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怎么了?”她朝他笑,揉揉他的眉眼,“是不是还在为削藩的事情烦恼?”

他的嗓音透着疲惫:“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这段日子以来,齐珩还是第一次正面和自己讨论这件事,季矜言认真思考了片刻,反问他:“是否你的内阁大臣们质疑削藩令?听闻晋王秦王已经将册宝与兵符上交了。”

齐珩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飘摇,而后他摇摇头:“不是,其实朝野之外多有骂声,无非是说我不顾念亲情,大多被卢孝诚他们挡了。”

“他们都是太祖皇帝亲自为你挑选的辅政大臣,除却学识与见地外,能被选中更多的也是因为与太祖的期望一致。”季矜言放下一子,“就如同这下棋,第一步开始就要算好后面十步,太祖那般人物,怕是连后面百步都已经帮你想好了。”

齐珩坐到她对面,接过了她手中的另一盘棋子:“从前就知道你棋下得好,但还未曾领教过,不如我们切磋一局如何?”

他说着,将棋盘恢复原样,各色棋子分别放入盘中。

如今他们已经不避讳谈及齐峥,季矜言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师从燕王,想跟我切磋一局,来看看燕王会怎么下这一局?”

齐珩捏着棋子,倒也不置可否。

自从知道了那块白玉原来是调遣兵府的信物后,季矜言曾数次揣摩过太祖皇帝的用意。

他将这封密诏埋藏在树下,应该是留给齐珩的,这点毋庸置疑。藩王的利弊他已经能够预料得到,在自己死后多半会对齐珩的威胁更大,所以他不是以太祖皇帝的身份,而是以齐珩祖父的身份写下了那六个字,想要给齐珩一些建议,没有盖印信,大概也是让他自行判别。

但是,为什么却在看见这块白玉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是觉得燕王主动上交了信物,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与臣服,不会对皇太孙造成威胁,所以太祖又舍不得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了?

太祖的谋略绝非如此肤浅,若他当真改变了主意,只需要销毁即可,不会辗转把这封密诏交给齐峥。

用意是什么,其实逐渐清晰……可季矜言不敢再深想下去。

黑白二子不断落下,围旋在纵横十九路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