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
魏诚响弹指解开芥子上的禁制,从中抽出转生木:“前辈!”
余家湾最幽静的小院里,一双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睁开,余尝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用神识沟通,原来这才是那神秘“太岁”联系手下的通讯牌。这小丫头片子毛没长全,心眼倒多,一路难为她装模作样,还怪难对付。
不过管她是什么七窍玲珑,只要她有欲求,心里有缝,别说区区一个小半仙,筑基也逃不过他这“暗影传声”之术。
余尝轻轻吹了口气,魏诚响和赵檎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一团芥子裹了进去,这一次,两个心正激愤的两个姑娘都没察觉到。
魏诚响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用神识沟通的话说出了声:“……我知道盗走没成型的灵相纹印和洗掉好几百年的黵面不一样,不过那个余尝好像觉得你可以,前辈,要不要见他一面?唔……好,我知道你不方便,那我代为传达好了,姓余的给了通讯牌……”
月光被云遮了一下,人与树一时都浸在了黑影中,魏诚响握着转生木牌的手一黑,“影子”钻进了转生木牌里。
“让我看看,这霸占了野狐乡的太岁星君是何方神圣。”
他顺着转生木牌中的气息追了过去,一眼看到了尽头处一个与陶县原来供奉的太岁神像长得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就在蛇王仙宫里。
筑基……不,更高,半步升灵。
小小野狐乡竟这样藏龙卧虎……太好了。
找到你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余尝脸上露出了馋相,布满血丝的眼珠更红了,那一刻,他好像离走火入魔只有一步之遥。
人影一闪,他朝陶县方向飞掠而去。
将陆吾面具捏成了太岁神像样的奚平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和魏诚响通完话,他就将那凤纹从破法里拿出来研究。
被他困住的凤纹老想往东北方向跑东北方向就是余家湾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它。
如果他没猜错,凤纹应该是想去找赵檎丹。
灵相和灵相纹印是一对一的,这让奚平想起了梁宸。
梁宸当年一门心思地想除掉自己灵相上的黵面,做法很耐人寻味:他一路诱骗灵相与自己相近的人做信徒,让他们发血誓,将“生前命、死后尸、如今身体发肤、将来灵台元神”都献上,随时变成一具供他夺舍的躯壳。
就算他真身废了,夺舍一次不够吗?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备用的?
纵然他有特殊神通可以多次夺舍,那滋味也绝不是好受的,每一次夺取别人灵台,自己走火入魔的风险就增加一分,神识还会不由自主地受原身的影响。就以梁宸那男女不忌的架势,奚平想象不出他夺舍完一圈得变成什么样,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他灵感陡然一动,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声来了。
奚平一掌拍了出去:“谁!”
不知什么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芥子倏地撕裂,一个白衣男子落在他面前,冲他一笑:“你说的那位可以反复夺舍的异人,确实是想用这种方法蹭掉灵相黵面他每夺舍一次,理论上黵面就会被那极相似的灵相蹭掉一点,这么反复‘清洗’千百次,说不定就能摆脱那奴隶印。不过效果绝对比不上一模一样的复制灵相……久闻大名,太岁星君。”
第110章 化外刀(十七)
奚平周身立刻裹起一层灵气,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泛起了微光,灵光把他那张老脸上的褶子沟壑都填平了,老远一看,像个傅了粉老太监。
这位细皮嫩肉的太岁光芒四射,直接把自己的影子给闪没了,影中一道没落停的灵气被逼出来,擦着他飞过。
蚊子再小也是肉,奚平一般抄在手里,在灵气消散之前据为己有。
“野狐乡黑市上有一种万金难求宝贝,叫做‘含沙蜮’,据说那玩意下在人影子里,能在不夺舍的情况下侵染人的神识灵台。”奚平那褪了色的胡子一翘,皮笑肉不笑道,“最高炒到三两白灵一个,今天算便宜我了。”
一个半步升灵邪祟,在秋杀的尸体旁边躲开了三岳蝉蜕的搜检,可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余尝只是略做试探,没指望能得手,被人识破手段,他仍面不改色地笑道:“含沙蜮不过是个粗陋的‘分灵符’,比‘分骨符’(注:见)还低等,拿去只能用画符人的神通一次,能发挥成什么样,还得全看使符人自己的修为。能‘侵染灵台’从何说起的?我自己都做不到,何况那些需要借神通的开窍筑基?这都是哪些炒高价的小人胡编乱造,太岁怎么也信这个?”
“可能在别人灵台上凿个蛇王仙宫对阁下来说有点难度,但影响人心智于无形太容易了。”奚平一边冷笑,一边将周身的护身灵气越滚越厚,滚成了一盏人形的蒸汽灯……直到他把自己的眼给晃了。
“这三两白灵的含沙蜮让半仙使出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别人的好恶;筑基使出来更不得了,只要引导到位,再荒诞的念头都能生根发芽;更别说阁下本尊了,想必守财奴能为你倾家荡产,贞洁烈女也能对你死心塌地吧?”
“那么太岁就更不用担心了,据我所知,您的亏空比家产多。至于‘死心塌地’么……”余尝看了看他那珠光宝气的宝身,不由得眨了好几次眼才能保持直视,客气道,“当然就更是大可不必。”
奚平:“……”
这小白脸几个意思,进来就使阴招不说,还敢嘲讽他又穷又丑?!
余尝好声好气道:“我这回上门,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太岁合作。”
“免谈。”奚平冷冷地回道,“我不会除灵相纹印,你往我神识上植一百个念头,我不会就是不会。会也不帮你,看你就不像好东西。”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一碗茶,端起来拿茶杯盖一掀,一道带着剑意的肃杀灵气当胸朝余尝撞了过去。
余尝一时间竟不敢当其锋芒,转瞬间人已经退到了门外,他掌中冒出一根长刺横在胸前,“呛啷”一下仿佛撞在剑上。余尝双手发麻,不由骇然:对方竟似乎隐约压了他一头!
幸好太岁作为“蛇王”背后的人,没有拆了自己老巢的意思,端茶只为了送客,灵气一触即散。
余尝踉跄了一下才站定,敛去笑意,正色道:“太岁既然看得出我修为,想来也能体谅我难处,若非逼不得已,我实在不该当这不速之客。”
说着,他伸手一抹脸,将脸上一点伪装擦去了,露出一双害了红眼病似的眼。说话的时候,五官已经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他的嘴不停地往上翘,像是憋不住要笑,眼神却凶戾逼人,而且一双眼珠分了家,不肯往一个方向转。
花容月貌也遭不住这种表情,那张本来十分清俊的脸看着又怪诞又诡异,奚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余尝说话却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太岁应该看出来了,我现在离走火入魔只有一线之隔,这张脸必须遮实在了才敢出门见人我唯一的转机,就是把灵相上的黵面去掉。人抓救命稻草的姿态总不会太好看,有失礼处,万望海涵。”
他看起来就快要崩断了,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困兽不逮、穷寇莫追,以免把对方逼到绝路伤人害己。
奚平犹豫了一下,语气不觉缓了几分:“你且说说。”
余尝感激地冲他一拱手:“星君在赵家祭台上放的不是活人,是个纸糊的假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纸人是白令的,白令修为没有这疯子高,被人看出来也正常,奚平笑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