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府上从前确实没有什么姬妾,可他却忘了,年前皇帝还赐了他几个妾,如今正好好养在家中。

她们倒是都算安分守己,没有人生出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亦没有人行出格之事,可再怎么说,那几人顶着的也是他的妾室的名头,而这事……妘娘还不知道。

裴涿邂这一瞬顿觉心头一紧,生怕妘娘知道了会不喜,他好不容易熬走了沈岭垣,若是因为这几个女子断送了自己与妘娘的机会,他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他轻咳两声,心里因皇帝所赐难以处置而觉棘手,但面上却不显,淡淡回到:“读万卷书,品千百人,我从前也是刑部出身,能想到这些又有何奇怪。”

苏容妘不过是一句打趣,听着他这般正经回话,转而问:“那你打算如何?”

“明日的申冤要去,但应该让谭策去,他担着世子护卫之责,世子出了事,他自然要管,如今形势,即便杨州之地应以镇南王为尊,可现下早不是六年前,这事镇南王府便没有理由擅自查,只能等着府台派人。”

裴涿邂解释道:“我会想办法让府台明哲保身,不掺和此事,过两日在让府上生些乱出来,那些刺杀的人杀到了府上来,你即便是个只想着荣华富贵的宠妾,也要想办法为自己和孩子谋条路,顺势入京求皇家庇护,顺理成章。”

苏容妘这回了然,觉得他说的确实有理,只是想到过几日,装作刺杀的人竟会到府上来,若是又被九皇子的人趁乱凑上来,真伤了宣穆性命怎办。

她的担心不难看出,裴涿邂抬手直接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温热度到她身上来,好似将他那稳操胜券的坚定也能过到她心底去。

“不用担心,有我在,今日的事不会再发生。”

苏容妘没有躲,甚至反扣住他的手腕。

这几乎能算作是主动的动作叫裴涿邂一怔,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指尖。

苏容妘并未觉得不妥,只沉静道:“我信你。”

她的信,并非是女子对男子的依赖与眷恋,而像是相互合作的双方打成约定的印记。

她将自己与宣穆的命都托付给他,随之能带给他的好处,便是日后宣穆登上那位置,许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可裴涿邂有意不去向那处向,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第四百四十一章 孀居寡妇,实在可惜

当日晚上,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裴涿邂便离开了府上。

他走了许久,苏容妘仍坐在床榻上出神,手背上的温热似是还没褪去,她脑中空白一片,她也不知自己这心神究竟跑到何处去了。

叶听端着热水回来时,她开口问:“阿垣的尸身如今在何处?”

“应当是谭大哥看管着罢,总不好叫旁人看见。”

经验老道些的仵作,即便是伪装的再好,也能从尸身上看得出,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

所以尸身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所以裴涿邂说的对,杨州府台不能查这件事,无论究竟能查出来个什么,主要有查的命令,便一定要派遣仵作来验尸,死了三月的人,即便是再蠢笨的仵作,也很难不发现异常。

故而这事不能查,杨州府台不能管,只能等着府台主动拖延着,催促着安葬,在遇行刺之事,她才能有机会进京都之中。

不行,她还需要见裴涿邂一面,同他说不能这几日谋划第二次行刺,还得再拖一拖。

“叶听,你们家主呢,可走远了?”

她突然开口给叶听吓一跳,手中刚拧干的帕子又落回水中,幸好叶吟不在,否则定要笑她这么多年的功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又将帕子捞出来,拧干回身,坐在苏容妘面前,拉过她的手来擦:“想来这回驿馆的路都走一半了,您别急,若是有什么话,奴婢替你传就好。”

苏容妘忙将方才心中所想尽数告知,而后叮嘱道:“他要避嫌,不能再来此,他若是说了什么,还需得有劳你帮着传口信才好。”

叶听尽数应下来,忙不迭去半这事。

她的话传到裴涿邂耳中时,他已经在驿馆住下,听了妘娘的话,他竟有些意外。

妘娘竟不急着将沈岭垣下葬。

其实妘娘所说的,他已经想到了,若依她所说来办,唯一的弊端便是沈岭垣下葬的日子还要继续拖延,这次的拖延便不再似先前的三个月,能放于冰室之中,被火灼烧过的尸身更难存,加之现下天气的热,怕是连五日都难放。

他犹豫再三,还是对随侍道:“若她不介意尸身入葬时面目全非,便照她说的来办就是。”

消息传回苏容妘这里,她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阿垣若是怪她便怪罢,事已至此,她倒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反正已经成了这样,再糟还能糟到何处去?

她半扛半搀地带着阿垣的尸身跑入那首饰铺时,便已经感受到尸身的不对,半腐不腐,除却一开始触手的湿凉外,便是触之及有莫名感觉的皮揉,下面则是近乎软烂。

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已经得不了什么体面的全尸,那还在乎最后这几日做什么?

她闭了闭眼:“好,那便这么办吧。”

阿垣的事原本一直瞒着宣穆的,这三个月也未曾让宣穆知晓他已死,但是宣穆早慧,大抵猜到了他身子不好了。

而如今长街上的变故瞒不得宣穆,他干脆直接守在苏容妘身边,既心疼娘亲身上的伤,又有些为沈岭垣的死伤怀。

苏容妘不好同他说太多,先是安抚他,自己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又是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别出门,等下叫人把你的小榻搬到我这边来,咱们一起睡。”

宣穆自是什么事都听她的,她说不让问便不问,虽则还会偷偷在心中猜测,可大人们都瞒着他,他还是猜不出个什么来。

谭策依照安排每日都去闹府台,裴涿邂自有他的办法让府台为他马首是瞻,既是怕因首饰铺的事牵连到自己,也是全然听他的吩咐,不敢随意帮着去查探,只能换着法子去推延。

裴涿邂身负皇明,原本来杨州只是路过,这几日还要先离开,他将自己的人手留下一部分在衙门,叮嘱府台不要冲动,万事自有他来撑腰。

越过杨州向南,便是皇帝当年发迹之处,而赵家原本也是此地富户,他奉命来此处探查,若是查到什么便是做好,查不到也无妨,左右他这般大张旗鼓地来此处,谁都能查出他的用途。

赵家必然会想尽办法遮掩,而九皇子自然也会想办法将把柄送上来,最后裴涿邂回京时手上究竟有没有东西,便是看这两边谁能斗过谁。

镇南王府的人若是能回京,说到底还是对赵氏威胁大些,这么多年都是在暗处行走了,谁还能没抓到谁些把柄?

待裴涿邂料理好公务返回杨州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杨州府台连日盼,终于将人给盼了回来,当时便将人给请到县衙之中:“大人,这眼看着要到五月地,镇南王府的人还没消停,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