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转过头去,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娇媚的性子,此刻被裴涿邂提及,她便有种当着他的面,也扮了一场娇媚的滋味。

苏容妘知道裴涿邂是因担心才会如此,但也不能一直叫他来问她,她轻咳两声,反过来问他:“你递信过来时,未曾说过会亲自来,怎得今日会出现?”

裴涿邂只觉有些无奈,开口解释:“是蒋家的手笔,他们想要逼我出京,好能对皇帝下手,能来寻你,也是皇帝下的命,我叫人传信让你们今日动手,也是因我今日会来,遇刺一事可大可小,我亲自来,才不会让这件事被压下去。”

“那你在口信中为何不说告知我们一声,难不成你的行踪还要遮掩?”

裴涿邂看着她,却没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他原本是想告知她的,只是他不知自己来杨州的消息,会是让她觉得高兴,还是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更何况他三个月未曾有消息,身处京都之中,总不好经常与杨州通信,免不得会被人抓住把柄,他也知道,自己若不主动写信,妘娘定不会主动寻他。

只是他不知如何言语的沉默,让苏容妘有些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不提前说,是怕我这边的人会误事?还是说,你早知道今日会有另一伙人插手?”

裴涿邂只能即刻否决:“我都不知,若我早知会有人趁乱出手,我定不会叫你们今日动手。”

他将心中所想隐匿起来,只道:“我没提前告知,只是不慎忘记,并没其他因由。”

苏容妘古怪地看着他,觉得他这理由说不过去,他做事何来会有忘了这一说。

不过什么因由都不重要,她只需要记住,如今裴涿邂与自己的站在同一处的,京都之中已成阵队,他与她早就绑在了一起,她只要信他不会害自己就够了,剩下的他不愿说就不愿说罢。

她继续问:“那今日出现的另一伙人,你可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咱们会如何行事的,今日的安排除我之外,只有谭大哥和宋珹知晓,这两个人是可信的。”

“不必先怀疑自己人,谁的手里还没插几个旁人的探子,不过那些人的背后主家,应当是九皇子,蒋家势大,又与赵氏一族合作,如今已经能掣肘住皇帝,他会让我来杨州,也是为了让宣穆以世孙的身份入京,搅一趟浑水,所以才要借用刺杀一事,将其推到蒋家身上,才能让皇帝有借口处置。”

苏容妘这会儿的大致听明白了,这么说来,也只有九皇子会动这个手,如今蒋家与九皇子斗的正热闹,镇南王府还有个六年前的谋反案压在身上,谁知道镇南王府的人会不会入京后,趁乱收个渔翁之利。

只是这般想来,今日的刺杀,也有可能是巧合。

九皇子的人并非是故意赶在今日假刺杀时趁乱放箭,而是想要杀镇南王世子,却一直等不到人出府的机会,只能说是凑巧都在今日了。

裴涿邂略一沉吟:“不过那个谭策”

苏容妘当即紧张起来:“你怀疑谭大哥?”

她心中止不住的发沉,谭大哥一直跟在阿垣身边,之前世子在世时,也是对世子忠心耿耿,若是他叛从了旁人,那还有什么事是可信的?

可裴涿邂话锋却是略有变化:“我怎么此前不知,你们如此亲近,一口一个谭大哥,你可知白日里我要将你带回来,谭策竟是将最后的做戏都忘了,要从我手里将你抢过去。”

苏容妘将他的话都听完,这才回过味来,他哪里是怀疑谭大哥不忠,分明是怀疑她与谭大哥有些什么。

她属实被气笑了,捞过身侧的枕头就向裴涿邂砸过去:“你可还分得清什么是主次,我与谭大哥多年相识,我还未曾及笄的时候,谭大哥都有了儿子,我能与他有什么!”

裴涿邂没躲,被她甩过来的枕头砸了一下。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比起枕头砸在身上不痛不痒的感觉,他先感受到的是属于妘娘身上的皂角香,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贪婪地好好闻一闻。

第四百四十章 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

裴涿邂身形未动,一个软枕自然不会把他如何。

他寻着本能,稍稍凑近她些,却又不能太过越界,只是这样与她对望着,似要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苏容妘着实觉得他莫名其妙,又怕他不信,填上一句:“还望你日后莫要在说这种话,今日在我面前说了便罢了,可万不能说到谭大哥面前去。”

裴涿邂依旧是盯着她,看着她因自己生气时颇为生动的神态,心中没有半分不悦,只觉她当真好看。

摒弃那些担忧与惊慌外,白日里见到她一身艳红薄裙,从屋中扑向他时,好看的惊他心魄,甚至她身后浓烈的火都成了她独一无二的点缀。

如今她墨发散在脑后,身上只着素色寝服,也是自有她清雅脱俗的夺目。

他当真是控制不住沉溺其中,想与她亲近,怕自己仅离开三个月,便叫她同其他人有了情意。

苏容妘被他看的不自在,耐着性子道:“裴大人,不知我的话,你可有听得进去?”

“自然,你的话我都在听。”

他答的痛快,声音之中却又透着恳切与赤城,叫苏容妘更有些不好面对她。

她伸手摸了摸身后的软枕,稍稍动一动身子,找到舒服些的位置:“这遇刺的事一出,想来府台定苏坐不住,他即便是我不来寻我,也是要找你商议的,还是依照你之前的口信去办,明日我会去击鼓鸣冤。”

裴涿邂却是一口回绝:“不行,换一个人。”

苏容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自己受了剑伤的胳膊上,她稍稍动了动胳膊,虽仍觉皮肉有些疼,但她能确定并没有伤到筋骨。

她毫不在意:“在旁人看来,镇南王世子死了,我自是应该带着宣穆去鸣冤才是,否则如何能有借口入京都去?九皇子的人即便白日里趁乱出手,也不过想要世子的命罢了,如今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不管不顾杀到县衙去,只为了要宣穆一个六岁孩童的命?”

她说的句句在礼,可裴涿邂眉心微蹙,不愿松口。

这些事他自然能想得到,可他仍旧担心中间会出什么变故,他直觉九皇子的人,想做的事定不会只是要镇南王世子的命这一条。

他沉默半响,终于想到好的法子来劝她:“一来,你在旁人心中是招摇宠妾,即便是想要为夫申冤,也不会抛头露面去县衙,有失身份,且你的孩子依照祖制自然会继承世子之位,你从正室都不如的位置,一跃成了府上的老夫人,你即便是伤心,也不能伤心太过。”

苏容妘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五岁便同娘亲离了苏家,深宅大院之中妻妾相争的手段她没见过多少,甚至说正经的妾室都没见过几个,加之她未曾有过因荣华富贵为人妾室的心,对这种心态,确实找的不准。

她与荣依秋相识,当初镇南王府出事的时候,荣依秋也未曾主动要跑,甚至最后为了将宣穆生下来,竟能愿意生生剖腹取子,因着这一层的关系,自己如今用着她的身份行事,却是不愿意做出太势力绝情的事。

她撇了面前人一眼:“若非是早就知晓裴大人府上干净,否则真要以为裴府之中妻妾相争,竟叫你这般洞悉宠妾之心。”

裴涿邂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只是这笑却突然僵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