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彻底叫温阮失了控,温阮突然疯了一样地摇头,蹬着腿想要逃离,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喊,与方才乖巧得犹如玩偶一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也慌了神,他怕温阮的喊叫声会招来追兵,又清楚此刻和温阮讲道理是没用的,情急之下便只能拼命抱紧他,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好半天才勉强制住了他的挣扎。

就在此刻,洞口上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又在临近洞口时猝然停下,沈逸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妙,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可能去责怪神智不清的温阮的,只得暗中绷紧了浑身肌肉,蓄满了力,只待洞口出现秦礼等人的身影时,好冲上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头顶的脚步声静止了好一会,然后零星出现几句交谈声,可以清楚地听见是秦礼在吩咐手下们去附近搜索。

一听到秦礼的声音,温阮就像撞见豺狼的小白兔,在沈逸怀里害怕地打起哆嗦,两手僵硬地抓着沈逸的胳膊,指甲都深陷进皮肉里。

沈逸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却不敢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整个人提心吊胆,生怕他于极度惊恐之下再一次失控,好在,温阮只是浑身抖个不停,人倒是克制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逸一边留心上边的情况,一边顾着温阮,精神极度紧绷之中,突然听见一阵细小的流水声,低头去看,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崩溃。

只见,温阮并拢着双腿,整个人呈蜷缩状,身下已经积一大滩淡黄色的尿液,散发着腥臊的气味,刚刚发泄过的分身软趴趴地垂在腿间,顶端的尿孔微张,仍有余尿不时从里面淅淅沥沥地滴落,竟是被秦礼给吓到失禁了。

沈逸双目通红,心都碎成了渣,他痛心疾首地将温阮死死抱在怀里,抵死压抑着那快要冲破胸腔的悲鸣,一遍又一遍无声而悲痛地亲吻着温阮湿润的眼皮。

头顶的脚步声开始呈分散状向四周渐远,慢慢地快要听不见了,让沈逸感到庆幸的是,那些人似乎没有发现脚下还有一个山洞,他们不断在周围搜寻,却唯独漏掉了这一处。

这其实是很古怪的一件事,这个山洞虽然隐秘,但也不是极难被发现的所在,那些人明明搜遍了四周,又为什么迟迟没有想起查看一下这里?

沈逸满腹疑惑,眉头深深皱起,他虽然看不起秦家那四兄弟,却也清楚他们绝不是轻易就能被蒙骗的蠢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逸心中逐渐成型,他无从得知自己溺水昏迷那段时间,温阮是以什么方式,什么路线背着他来到了这里,但按照温阮现在的状态,他绝对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心思缜密,他所做的一切也许只是出自求生的本能,那么他就很难顾及到要藏匿行踪这类相对复杂的细节问题,若是秦礼他们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温阮的踪迹,那么刚才他所听到的那阵脚步声,就犹如狩猎者在发动进攻之前,和可怜的,注定要被收入囊中的猎物玩的一个惊吓游戏。

要想猎物在被烹调时也能保持较为紧密的肉质,就必须在它临死前给予它足够的活动量,追逐驱赶或是恐吓惊扰,让它从身到心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这样才能品尝到最鲜美的口感。

“妈的!”沈逸愤怒地骂出了声,一想到他们刚才在这山洞里所做的一切也许都成了现场直播,被秦礼一点不漏地全都听完了,那种被戏耍的愤恨和滔天的怒意简直犹如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的杀心。

这个时候,沈逸心里已经很清楚,再藏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跑出去也逃不开被抓住的命运,看来,除了与他们硬碰硬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想到这里,沈逸也不再犹豫,沉下口气,定下心神,低头对怀里的温阮柔声道:“阮阮,接下来我们还要再跑一段,你一定要撑住,记住,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往前跑,不要停,也别回头。”

温阮脸上还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可那漆黑的眼眸却随着沈逸这番带着诀别意思的话语,而忽然之间蹦出些许微弱的光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温阮抬眸与他对上,匆匆一眼后又迅速低垂下去,继而抿紧了唇,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飞快地摇了摇头。

沈逸瞳孔剧震,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轻声唤了一声温阮的名字,可谁知温阮又没反应了。

沈逸长叹一声,心知是自己太过心急,温阮受了那么大的精神伤害,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恢复正常,这一路上,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失望,这回也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快速调整好了心态,脱了上衣,将本就所剩不多的布料,撕成两条粗长的布条,小心缠绕在温阮受伤的双脚上,又将余下的边角料,当做护腕,绑在温阮被树枝刮破的脚踝和小腿,接着,最后一次郑重而爱怜地拥抱并亲吻了他,拉起他的手,决然往山洞外走去。

洞口暂时没有伏兵,这与沈逸预料的并无出入,毕竟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如此有趣,秦礼不会舍得就这样草率结束。

沈逸拉着温阮继续往山下跑去,他方才查看过四周,大致能确定下山的路线。

这回,沈逸没有再故意藏匿行踪,只是拼了命地往山下跑,反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然被掌握,再费心思周旋也是徒劳,沈逸要的仅仅是离开这片区域,这座山林紧挨着城镇,只要能下山,温阮就有获救的可能,他料想秦礼他们再无法无天,也断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绑人。

临近山脚时,他们果然被秦礼带着两名手下拦住了去路,此刻,沈逸和温阮两人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秦礼盈着满脸胜利者的笑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姿态悠闲,目光却狠厉如刀,手里把玩着一支满膛的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来啦。”他只说了这一句话,紧跟着就瞄准沈逸脚下的泥土地开了一枪,逼得沈逸踉跄着往后退了一退。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沈逸丝毫不惧,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他放开温阮的手,不顾对方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冷笑一声,便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猛地朝秦礼飞身扑了上去。

秦礼大约没料到他都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且真的毫不顾忌自身性命,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剧变,着急忙慌地往旁边侧身一避,却还是没能躲得过去。

“砰”声巨响中,秦礼手里的枪走了火朝天空打出一弹,紧跟着就被沈逸一记手刀击中了肘部,枪甩出老远,人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秦礼痛得脸色煞白,来不及反抗又被沈逸狠狠一拳打在腹部,登时眼前一黑,喉中涌上一点腥甜,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掐着脖子,反剪双臂,强行拖拽着站了起来。

“都不许动!”沈逸朝着两名围过来的手下厉声大喝。

两人具是一惊,生生刹住了脚步。

秦礼被那一记重拳打得头晕脑胀,半天缓不过来,好容易睁开眼,又气得差点呕血:“你们他妈的是废物吗?!”

“闭嘴!”沈逸收紧了虎口,呵斥他。

秦礼呼吸一滞,心里也有点发虚:“你想干什么?”

沈逸讥笑一声,却没回他,只是冲着温阮大声叫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跑啊!”

温阮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身子轻轻颤了颤,却没动弹,只是低着头,缩着肩膀站在那儿,纤细的十指交缠在一块儿,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自虐般的搅动着,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低声呢喃着不要。

沈逸心急如焚,他早已体力透支,现在全靠一点信念在强撑着,此刻,他倒宁愿温阮是彻底疯了,也好过这样毫无意义地犹豫不决,这根本就是在消耗他为他拼了命才争取到的生的希望,情急之下,沈逸别无选择,只能用上最伤人的方式,破口大骂:“温阮你听着,你就是个烂货,累赘,千人骑万人压的东西,老子看见你就他妈觉得恶心,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

温阮猛地抬起头,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鼻头眼眶红得几乎要滴血,他深深地凝望着沈逸,这一刻瞳孔不再是全无焦距,而是犹如蓄满了浓烈的感情,只待有一个宣泄口,便会尽数喷薄而出。

“你他妈的,滚啊!滚!”沈逸嘶声吼叫着,脖颈间的青筋虬结暴起,即便刻意压制着,声音也凄厉得不成调子。

温阮终于向后退了一步,紧跟着又是一步,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步伐由慢到快,最终,深深地深深地最后望了一眼为自己舍命的爱人,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温阮这辈子没这样玩命地奔跑过,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蹦出,他就像突然之间有了信仰,有了一定要完成的使命。

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去山下求助,要想办法给沈逸求得一线生机,要一直跑,不回头。

“砰!”

突然一声巨大的枪响从逐渐远去的密林里传来,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温阮步下猝停,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同时间,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

他大睁着双眼,在原地呆了好几秒,而后才手脚并用地慌张爬起,撑着颤抖到快要失去知觉双腿,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山下跑去。

过度疲乏与心力交瘁使得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逐渐分不清前方的道路,不知跑了多久后,温阮重重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猝不及防间直接跌了进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温阮心中一紧,猝然抬头,眼神里的惊喜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彻底凝固。

秦扬居高临下,面容森冷,目光亦不带丝毫温度,犹如一名冷血的猎人,盯着罗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