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就会觉得,并没有人可以把他折断手脚地抓在手中。
他想脱身而去,甚至不会打一声招呼。
黎雉从一夜疲惫中醒来,神情犹是恍惚,思绪也没那么清晰明朗,他捂着额头痛吟了一声:“是幻觉吗…”
路行闻言身形微微一动,从快要吞噬他的白光中走出,头发丝扬动的弧度都见的分明,他抓过床边的睡袍兜头盖了黎雉一脸:“把我叫过来自己却睡的正香,还说什么是不是幻觉。”
黎雉听着他的声音,一贯地语气平平,再掀开睡袍见着他那张因为眼角圆幼的钝感有时会被误认为未成年的清秀面容,正略一侧歪过脑袋,对着他呆愣的模样疑惑地挑了一下眉尖。黎雉忽然就感到了真实,觉得踏实了。
他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走出来,路行又闪到了阳台边,他不免出声问道:“你看什么呢?”
他刚过去,正好看见一个佣人打扮的穿过前庭的花园,手里捧着一支细长身的琉璃瓶,素素地插了开簇白花的枝条。
“那是后院的‘月下美人’。”黎雉声音听着有点冷。
“我折给她的。”路行头都没扭过去看他:“你要怪我吗?”
黎雉默了一瞬,随后笑着展开手臂搭上路行的肩膀,低声道:“你要是喜欢我移一株到你家的院子里。”
路行这下侧过脸看他了:“我家?”
黎雉意识到了不对,果然,接着就听路行道:“我没有家。”他的手臂被路行不轻不重地抚了下去,动作大概就像他抚掉不慎掉在他肩膀的花草那般随意。
随着他的动作,黎雉看见了略显宽大的衣领中露出的一截脖颈,那上面布满了新鲜的吻痕齿印。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褚嘉?”
路行盯着那个女佣的身形消失了才收回目光,黎雉漫不经心地也投去一眼:“虽然是个聋哑的,但是手脚都健全,伺候她也没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软禁你的未婚妻。”路行道:“而不是伺候她的佣人是不是健康的。”
黎雉哼了一下:“你老想着她干什么?她对你连客气都谈不上。”
路行直白道:“我可怜她。”
“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路行暗自扣掐指尖:“我不知道你在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和褚枫达成的协议,但是事到如今,一个只会玩趴的omega而已,掀不起风浪,不如就放了吧。”
这个omega说着可怜另一个omega时还真像什么泽世的圣母。
看了路行那么多做戏的模样,才知道此刻流露的这点柔软是真实。
黎雉勾住了他卫衣的绳结,稍稍用力拉扯,半个领口敞开,他便目光带笑地看进去,毫不意外地在锁骨以及半片胸膛都看见了如脖颈上一般的痕迹。
“一个omega?”黎雉看见路行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自己敞开领口。
“你不也是一个omega,你翻起的风浪还小吗?”
路行这下倒是不抚开他的手了,甚至还笑了一下。
“我是omega,但我不仅仅是‘而已’。”他笑的时候嗓音就有点掺蜜:“我能给你带来想要的,是不论是褚嘉,或者是别的omega都无法带给你的。”
“哦?”
黎雉忽然搂住他的腰,往自己身边小撞了一下,相贴的部位有些暧昧。
“像是这个?”
alpha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吐息近在了耳畔,路行不躲不闪,只是道:“你不是忍不住诱惑的人黎雉。”
“我只是个逗啶89㈤㈢⑦㈤㈢㈢㈦omega,拥有我和拥有着别的omega不会有什么区别,甚至我还不及他们年轻美丽,富有魅力。”
“最开始我没意会错的话,你不是有心勾引我吗?”
当路行闷头笑出声时,黎雉后悔他这么问了,好像他就是个被辜负欺骗了心意的毛小子。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倒是最后达成的效果是我预期中的。”路行挣了挣搂着他的手,出于羞愤黎雉顺势松了手。
“我那个时候不是很清醒的状态,受阻隔剂的影响,身边只有你一个alpha,我是会对你产生亲近的欲望,可能也就有点那么举动逾矩,让你…误会了。”他看着黎雉的冷脸实在忍不住笑:“虽然我后来可能也没有刻意对你保持过距离。”
“看呐黎雉,你先前还对我的做法抱有质疑,但你现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忽然较之黎雉显得生动活跃了起来,站远了些上下指点。
“我是个一文不值的人,抛去我omega的性别,和他们四个有着婚约的身份,我就是个一文不值的人。”路行道:“如果他们单单谈起我对我没有一个明确的印象,那么就达不到我的目的了。”
黎雉环抱着胸,显得有点抗拒:“什么?”
“许家,丁家,钟家,苏家,这四家在多少年的里都是专制,独裁,封建的代名词,是四位一体后的无法撼动根基的苍天大树,高高矗立,令人仰望生畏,同时,也令人嫉恨生厌。”
“在上一代逐渐隐退,许砚非和丁写玉横行的近两年,钟明洛赶着他们的脚步年纪轻轻进了军权系统的关键一环成为当权者的预备生,而苏现分化为alpha,锋芒毕露。在你无法估量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有多巍峨时,他们四个就作为了家族的符号最直观的让人感到了危险,即他们的存在便是威胁。”
黎雉不无嘲讽道:“那确实。”
“没有人会放过对着他们几个那张嘴脸狠狠来上一拳的机会的。”
见路行瞥了他一眼,黎雉懒懒洋洋的闭上了嘴。
于是路行接着道:“而很久之前,许砚非就察觉到了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是不可行的。我们的文明在前面大步走,四家还守着祖宗的东西不做出改变,那他们引以为傲的就会被视为糟粕,总是要淘汰。”
“他们信奉物竞天择,所以对omega的体质,在外界还在批判omega是生性放荡,毁坏忠贞的不洁存在时,钟明洛的爷爷那一辈就提出了‘omega的生理构造是孕育生命的天赐温床’这一观点,这让他在那届的选举时差点就胜出了,即便后来是政方代表当权,他的这一观点也在四家的有意推广下逐渐深入人心,接着,钟鸿远暗中推力了现在的《omega保护法》出台,在短短的几十年里,人们对omega的看法发生了质的改变。”“几乎所有人都信了,omega是需要呵护保护的娇弱存在,一手捧着法案,一手捧着‘真心’,将omega编织在了名为爱护的牢笼里,让他们对生育alpha后代这件事肝脑涂地。”“我们这一代,甚至是上一代的alpha都在说保护法是对omega权益最大的尊重,甚至根据不可被永久标记的这一生理特性特意制定的omega重婚无罪这一条对他们alpha的群体带了多么大的情感上的伤害,是他们的成全才有的omega的婚姻…婚姻自由,自由…”
“于是omega向他们敞开双腿,任由他们的精液射入生殖腔,购买避孕类产品都被法律所监管,这一切也就都是理所当然的。”路行声音忽然放轻:“alpha是这么认为的,甚至omega都快这么认为的了。”
“但是黎雉,你们最清楚了。”路行猛然直视他的眼底:“只能作为alpha的依附物存在的omega,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优越感,你们高高在上时,被你们睥睨着的omega只不过是会令你们感到高潮快感的性工具,以及一个最好的孕育后代的母体。”
黎雉无从反驳他的话,因为在前不久,他还在和褚枫高谈阔论,还声称路行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母体。
“这就是四家推行这个法案想要向你们传递的观念。”路行道:“他们到达目的了,当苏柒作为许砚非父亲的婚配对象,而又被分瓜给其他三位alpha时,无论是本就龌蹉的上位圈,还是应该有着基本廉耻伦理理念的普广社会,都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荒谬的,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而我,是现在的荒谬存在。”路行笑了:“人人可能都知道有我这么个存在,但他们不会清楚我是什么样的存在,而我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