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总监明显而僵硬地朝着张茂打探他的私人感情状况,并且有意撮合他和袁妩时,张茂无法铁着脸拒绝。虽然同志婚姻已经合法了几年,他和蒋十安领证复婚也有一段时间,张茂依然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把这段私人关系摆出来给别人看。是因为觉得和男人结婚丢人吗,好像也不尽然。蒋十安近年来演艺工作上有些许进步,知名度提升了许多,而且时不时就要在社交网络上发自己已婚的日常。张茂记得他们刚复婚时,恰逢蒋十安去襄阳拍戏。原先他在张茂的严词拒绝下,打消了买热搜通报全世界自己同性婚姻的念头,然而他在机场,把订婚钻戒和婚戒素圈一齐戴在左手上,抓着手机在各路行人旅客狗仔机组面前晃,恨不得巴望着钻戒能亮瞎他们的眼睛。
不过幸好因为他没什么人气,运气也不好,刚生成一个“蒋十安机场秀钻戒疑似再婚”的话题,就被当年的大爆新闻一线小生夜店吸毒被抓给冲刷到了犄角旮旯。闹得蒋十安拍戏回来都念念不忘,气的天天开小号在微博刷“吸毒咖给老子死”,还让张茂一起帮着刷,张茂不堪其烦。
其实结了个婚,除开退租自己的屋子,把所剩不多的东西搬到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蒋十安的平层里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已经不太记得到底为什么那天在酒店露台餐厅,会同意蒋十安的求婚。可能是因为他快40岁,他渴望拥有一个家庭,然而除了和蒋十安这样的怪人结合之外,他别无选择。也可能是他终于厌倦了自己假惺惺地做完爱还要跑回自己的公寓,试图保留一点自尊的虚伪行为。张茂做所有人生抉择之时,似乎都是轻描淡写,没有经过再三考虑,他心想这也许就是他永不可能真正割舍旧事、真正成功地,做正常人的原因。
他一直活得枯萎、虚无,好似一切都与他有关,一切又都与他无关。
“张茂,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回来。”总监见推门进去的是张茂,从电脑后面把椅子滑出来。桌上四个显示屏,他把一个转过来给张茂看,说:“这里其实也不是我们的问题,还是维护组没做好。”他拿过张茂递给的饮料吸了一口,语气忽然变化,张茂就知道又要说那件事情,心想早知道还是该回家的好。果然,总监转着饮料杯子问:“你给Werona买饮料了吗?”张茂尴尬的头皮发紧,但还是说:“我给每个人都买了。”
“哦,”总监把显示屏拧回去,他的内网消息响了,他一边敲键盘回复,一边说,“她愿意找你,我可就太放心了。原本她过来上班,我不是太喜欢,怕有不好的事情影响组员关系,但是找你,那就很好了。”张茂听得脸红到了脖子,其实全是尴尬郁闷的:“小袁没有找我,总监。我们只是吃了几次饭。”总监却还以为他害臊,把饮料嘬得哗哗响,轻快地揶揄他:“怎么,你都四十多了,小姑娘能喜欢你,就偷着笑吧。”
提到年龄,张茂还以为终于抓住了救命草,于是立刻接上去说:“我已经40多了,找20多岁的女孩,太难看了,对小袁的名声也不好。如果别人传她难听的话,对年轻女孩负面影响大……”
“哈。”总监像听了个大笑话似的,抱胸吸完最后一口饮料,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里,“哐”的一声震得张茂心脏一颤。他以为自己拒绝撮合,令总监面子过不去,于是等着听他训自己其实总监并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张茂永远下意识地认为外人会欺负他。“你想多了,张茂,你不会以为别人会觉得Werona找你是傍你吧。Werona家是瑞江重工的,她不愿意别人知道而已。”
“你又没结婚没有女朋友,难道不能和她发展一下?还是说你是同性恋,如果你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张茂难得地打断总监,他说完就觉得胸口口袋里的戒指烧了起来,提醒着他已经有了同性婚姻事实,昨晚才和合法丈夫做过爱,今天却在这里背叛婚姻关系、撒谎的事实。可他抓住自己的裤子边缝,硬撑着和总监聊天,竭力回避那些脑子里不断冒出来令他不快的指责。他搞不懂自己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想出轨一个年轻女孩,他知道自己也不喜欢袁妩,可是撒谎的话一句接一句从嘴里喷出来。
“我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你要是喜欢她,就多约人家小姑娘几次,男人点。”? 最后三个字刺得张茂晕晕乎乎,他从总监办公室出来,走进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刚登陆内网,袁妩的消息就跳出来,问他请假是不是生病了,严重吗,能不能去看他,怎么又回来了云云。张茂忽略掉那几条信息,扶着额头处理一些邮件。可总监说的那三个字,给他枯败的内心上似乎点了一柳叶的净瓶甘露水,挣扎着,要苏醒过来。
切器官,做男人,男人点。
是不是个男人。
我是男人。
2020.08.31 15°07°58整
蒋十安上午说,这块手表自他过生日后,都没戴过,反过头来倒打一耙污蔑张茂“浪费钱,好好的东西堆着落灰”。张茂从来说不过他,只能伸出手去任由他给自己戴上,蒋十安见他也不回答,气的在他的手腕内侧乱咬一通。他现在凑近眼前细细看,咬痕差不多全部消失,难以分辨是皮肤纹路还是余下的凹陷了。
“咚咚。”
“请进。”
“经理,这里是整理好的表格,我全部打印出来了。”
张茂捏着手表的手下意识地往桌下的缝隙里一揣,也不清楚有没有被看到,他抬头,才发现是袁妩。刚刚总监的话一下子又撞钟似的撞着他的脑子,震得他的耳朵嗡嗡直响,甚至连脸颊都渐渐麻木,好像有顽强的爬山虎,顺着他的脖颈一寸一寸攀上来,侵蚀着他的神智。他伸手接过文件夹,眼睛只敢盯到袁妩的下巴,问:“不是让刘显做么,怎么你拿过来。”
“Regina姐找刘工有事,去小会议厅了,他让我帮他整理好拿给你。”袁妩说话总是带着一种轻松的自信,张茂之前一直认为是因为她学历高,实习工作经历好,今天听到总监介绍她的背景,才明白这种隐约令人熟悉的自信从何而来。都是钱给她,给他们的,张茂看着她垂在胸前乌黑发亮的头发想,我终于弄清楚她像谁
像记忆里学生时代的蒋十安。
“好的,那你放在这里,有问题我会告诉你们。”张茂把眼睛转回电脑屏幕上,试图用肢体语言把她请走,但袁妩没有出去的意思,而是轻轻地问:“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所以才请假的。”张茂这才回忆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还带着儿媳妇回家来了,两人飞行十数小时,只为了和自己见面。一瞬间,刚才飘荡在脑海里的龌龊想法炸得粉碎,他点着鼠标把程序一个接一个的关掉,说:“有点,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下班吧。”
他把工牌当头摘下揣进口袋里,又弯下腰把方才塞进柜子缝隙里的手表也一并装入,再直起身来,袁妩竟然还在。张茂不由得有点烦躁,垂下眼睛问:“怎么,还有什么事?”袁妩未察觉他的不虞,只是问:“经理,你是不是没开车,我送你回家吧。”张茂摇摇头,越过她快步往外走,并僵硬地说:“出去记得关门。”
他没心情也没胆量去看袁妩的表情。
正赶上晚高峰堵车,一条几百米的道儿,开了二十分钟都不见得能开到十字路口,而张茂的烦躁不安终于在抚摸胸口口袋想把婚戒拿出来戴上,却怎么也掏不到时燃到了高峰。他低下头把胸袋往外拉扯,试图从空空如也的缝隙里将那银色的圈子抠挖出来,然而一个口袋无论怎么翻弄,也不过就是那几厘米的地界,丢了就是丢了。张茂仔细回想自己可能把戒指丢在了哪里,他记得自己临近下班,袁妩进来之前,他摸了摸,还是在的。
至少说明还在办公室里吗?张茂想。刚才下班,自己跑得很早,电梯里也没什么人,不至于是在电梯里丢掉的。他不舒服地抬手看表,明明他一点不晕车,可今天实在是堵得厉害,车子前后逛荡了无数次,搅得他一捧脑浆晕晕乎乎,更加不痛快。看到手表,张茂忽然想明白戒指丢在哪里了,在办公室地上。一定是刚才他弯腰拿手表的时候,从胸前划了出去。
但是……
办公室每天晚上9点都有楼层保洁打扫,被偷走倒还算了,如果是捡拾起来放在办公桌面上?!保洁人员别看只是办公室最底层的工种,可他们八卦的能力就像公司无处不在的通风管道那样四通八达,张茂在茶水间听过那几个保洁阿姨谈论各个楼层各个部门各种耸人听闻的故事。张茂对自己在公司的形象颇有无奈的把握,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古怪,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办公桌下头掉了一枚婚戒。
张茂感到头皮发麻,靠在出租车上的脊背瞬间从毛孔里炸开冷汗,一路从衬衫的纽扣蒸到了脖颈,他感到自己的脸颊急得发红。显然司机也看到了,默默开大了空调,冷风对着张茂毛孔张开的脸猛吹。他的背上包裹着一团火,脸前却劈头盖脸地呼啸着冰冷,张茂不由自主地觉得浑身酸痛,像是曾经,几乎要消失的记忆中,夏天来月经那几天一样。浑身都热得冒汗,可肚脐眼往下到膝盖齐平的位置却总能感到凉风,从各个缝隙里朝着吹过来,他不舒服地并拢膝盖,仿佛鼻端又嗅到了那股,久违的可耻腥臭。
车子还没开到院子边缘,张茂就已经听到了蒋曜的欢呼声:“爸爸下班了!”这个孩子从来都是这样,他八九岁时,张茂跟在蒋十安的身后进家门,如果蒋曜在家,他一定会听到孩子惊喜地叫唤,爸爸,爸爸下班了。张茂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晃了晃脑袋,还没站稳,蒋十安就一把将他拉进了臂膀里,捏着他的胳膊说:“可算回来了,等死我们了!”一面把他往院子里拽,说着下午怎么给两个孩子收拾东西,一面又抱怨也不知道让他开车去接。
蒋曜在旁边蹦着跟着找存在感,然而张茂被蒋十安牢牢圈着,他找不到说话的空隙,只好牵着Mifa一路跟进门庭。张茂被他们几个围地晕头转向,但脑子还算清醒楼上放首饰的柜子里他记得有两对一模一样的婚戒,是蒋十安为着怕丢,多买来存着的。张茂当时还在内心觉得他多此一举,如今却不由得感叹起他的先见之明,于是挣开蒋十安的魔掌,假装擦脖子里的汗,说:“我先上去冲个澡,换了衣服再吃饭。”
蒋十安把他又抓过来闻他短短的发茬和头皮,说:“是有股汗味,快洗洗去,孩子们都饿了。”张茂松口气,转身就要往楼上走,蒋十安却腾腾腾跟在他屁股后面上来了,笑嘻嘻地说:“老公,我帮你洗。”张茂听了本想回过头让他小声说话,别在孩子面前瞎说八道,但做了亏心事令他不得不放缓语气,低声说:“我饿了,晚上再说。”
“哟,”蒋十安听到这话,呲着牙斜眼瞧他,猥亵地盯着张茂敞开的领口打量,“真的?”
“嗯。”张茂点头,蒋十安在他屁股上敲了一下,转身一下子蹦出了三四级楼梯,呱呱笑着跑去找自己儿子去了。张茂趴在栏杆上见他和蒋曜,Mifa一起消失在楼梯底尽头,估摸着是去餐厅了,立刻把左手蜷在身前继续快步往浴室冲去。
2020.08.31 15°08°07整
隐隐约约他仿佛听到有人上楼,大概是蒋十安,才会把拖鞋跺得这么踢踢踏踏,但那跨步的节奏又好像并不是他。他上楼和下楼大多不安分,这一步跨一级,也许下一步就要跨三级,或者一连几级地往下蹦。张茂手上翻找不停,终于在最后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戒指,然而关上抽屉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他拉开抽屉又掀翻几个盒子,上楼的脚步已经到了耳边,张茂的右手僵硬,险些抖起来,不过他终于还是在敲门声响起的前一秒,戴好了戒指,站起身。
“爸爸?”
原来是蒋曜。
张茂猛得松了一口气,他屏息听到蒋曜站在他们这一层的门外,犹犹豫豫地喊他。他从衣柜里随手拽下来一套居家服,大小不对,是蒋十安的,不过他来不及换了,低头检查一遍柜子无异样,便快快地走了出去:“在这里。”他的脚还湿淋淋的,却穿进了棉布拖鞋里,弄得鞋底粘在脚心,不太舒服。张茂扶着墙壁动了动脚趾,发现蒋曜还没进来,恍然大悟:“你进来吧,我在衣帽间。”张茂从衣帽间走出来,听到走廊里脚步逼近,忽然觉得自己蠢怎么可能弄混蒋曜和蒋十安的走路节奏呢。
慢慢的,一步一顿的沉稳步伐,同他冒冒失失的父亲完全不同,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和分析,都比他父亲更像个成熟的男人。张茂失神片刻,蒋曜已经来到他面前,说:“爸爸,吃饭了。”张茂点点头,朝着他晃了晃空荡的手腕,说:“我把手表放好。”他这才发现蒋曜换了一套衣服,好像是蒋十安之前抓着他一起去买的,张茂上下打量他,认为还算合适。似乎发现了爸爸在观察自己的穿着,于是非常高兴地说:“爸爸,这是你给我挑的对吗?我好喜欢。”张茂刚要否认,忽然回想起当日在店里的场景,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给他挑”大概就是在蒋十安拎起衣服的时候指左指右,非要这么说,那确实也是他挑的。他于是点点头,边往楼下走边说:“是,挺合适你的。”
“爸爸总给我挑好花的衣服。”蒋曜在身后悄悄抱怨,就像小时候蒋十安偶尔有事,让张茂管他两天,蒋曜和他玩熟了之后,便一定会抱怨类似爸爸不让我吃巧克力,爸爸不让我吃汉堡包,爸爸不给我穿运动服这样的琐事。他从这些埋怨的碎片里逐渐拼凑蒋十安带孩子的奇怪规则,在他看来十分无所谓的事儿,蒋十安却如临大敌。蒋十安总给他穿些奇怪而花哨的衣服,年龄还小时,蒋曜不大反抗,待到十岁往上,他穿着的取向逐渐向另一个只穿灰色连帽卫衣和深色运动裤的爸爸靠拢。这种倾向是发自内心的吗,是真心喜欢这样穿,还是因为他要从和父亲交集甚少的生活里,强迫自己寻找浮于表面的共通点。
蒋曜不知道。
时间拨动到今朝,一切似乎早已变得不那么重要,蒋曜虚握着扶手下楼,眼睛紧紧盯着父亲几步之遥的圆圆脑袋。他的头发还没擦干,短寸头一根根发丝儿的尽头挂着水汽,他脖颈上都长着片呈现三角形的发茬,看上去硬邦邦的。蒋曜竭力回忆自己小时候仅有的那么两次被父亲抱在怀里的经历,他的双手圈在父亲的脖子上,手掌被他短硬的头发刺痛,然而他还是抱得紧紧的,怎么也不愿撒手。
“你爸就喜欢那样的衣服,”父亲侧过脸回头说,他在楼梯上停下来,又说,“你爸给你的买的那些东西,不喜欢的话,我周末带你去买新的。”蒋曜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这还是爸爸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出去逛街,他立刻跨下两级楼梯,忙不迭地同意:“好的爸爸,周六吗,还是周日?”他几乎要紧贴在父亲脊背上,他倒还记得父亲不喜欢和别人凑得这么近,于是悄悄往后退了一点。父亲似乎并未察觉,抬头细想片刻,便回答:“周六可以。”蒋曜悄悄在心里握拳“耶”了一声,又忽然想到下午爸爸已经答应了Miya周六带她去博物馆,还要去郊区的Studio看他拍杂志,于是说:“我爸说周六要带Mifa出去玩……”
“我们两个去买就好,要是带你爸去,又没个消停。”
那不就是父子单独逛街了,蒋曜心想,他还真没想到这次回家来,能有这样的好事发生呢。他和爸爸并肩走进餐厅,菜正一道道上桌,排得比过年时还要丰盛,火锅家常菜西餐一应俱全。蒋十安正坐着指挥菲佣和保姆上菜,这道排在丈夫面前,这道排在儿子跟前,儿媳妇第一次来家吃饭也不知道爱吃什么,各样都在她面前摆一点。他自己倒可怜了,因着还要去补拍电影镜头,公司不许他大吃大喝,只能吃一盆吞拿鱼芝麻菜沙拉。他见张茂终于慢吞吞下来,眼睛一亮,紧接着又要抱怨:“你慢死了,你看把孩子饿的,非要上去找你。”
他看到张茂的穿着,立刻变了眼神,斜着眼睛要说什么,又抿了抿嘴巴问:“老公,你要吃火锅还是吃什么。中午那涮肉我看你也不怎么爱吃,还是要吃牛油锅吧?”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忙不迭地帮张茂拉开椅子,撑在他身旁,抓起公筷给他夹肉涮菜。见父亲两人感情不错,蒋曜放心地坐在Mifa身旁,一边给她讲每道菜都是什么,一边又说了周六要去和爸爸购物的事儿。Mifa深知他眷恋父亲,立刻同意并也为他开心况且相较于关怀到脚趾缝令人偶尔颇有些感到亲情压力的蒋十安,另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和男友更合得来。
只要张茂在,儿子吃饭合不合胃口爱吃哪个菜蒋十安就不放在眼里了,二十几岁的人了吃饭还能吃不到嘴里吗。他只顾着把椅子搬到张茂身旁,看自己老公吃饭,那样子活像是被遗忘了数年的小三终于迎来金主驾临似的。张茂身上套着自己的居家服,尺寸不对,扣子扣到最上头,也还是晃晃荡荡的露出点胸口。蒋十安真想伸手摸一摸,他倒也还知道仍在饭桌上,做这种事情怕是要被撵出家门。于是退而求其次,一只空着的手,伸到桌下去摩挲张茂的大腿。他仗着桌子大,儿子儿媳离得远,于是放肆地在张茂耳边低语:“老公,你有点骚。”张茂眉头都未动一下,只伸着筷子拨饭,蒋十安见他不反抗,快活异常,更加放肆、没有王法:“晚上可以吗,你明早忙吗,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