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明天早上第二个做。
护士在前面吩咐注意事项,说今晚饿了渴了适当吃一点,明天八点后不能再进食。大家听完之后又闹哄哄讨论了一通,才各自散开回房间。
陈晓旭亦步亦趋跟在周渠后边,最后停在病房门口。
“周渠……”
“嗯。”
“饿不饿……”
“不饿。”
“那渴不……”
“不渴。”
“哦……那我……就在外面,我今天晚上不回去,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知道你不想告诉你家里人……没关系。我明天给你来陪护,你今天早点睡,养好精神明天做手术。”
他说了挺长一串话,周渠背对着没看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知道了,谢谢。”
“不用……周渠。”陈晓旭抿了抿嘴,拿手背贴了一下周渠垂在身侧的掌心,“晚安。”
周渠快速收回手,反手把门关上了。
于是走廊又恢复寂静。
陈晓旭去护士站拿了块毛毯,找了排靠墙的连排椅侧躺下。又硬又凉,硌得难受。可心情倒是意外得舒服。
他用毛毯把自己整个裹住,又觉得今天上天好像意外眷顾他。裙貳/散=伶陆韮`贰<散韮?陆\
陈晓旭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这么沉,可能是因为周渠就在他附近,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暂时不用走。
白医生安排了12次MECT,前五次天天做,后七次隔天一做,周末休息。他每天都会去抽签,然后在第二天早上陪护,好像是白捡来的二十天。
一直到七点多,他才被走廊的嘈杂声吵醒。
陈晓旭慢吞吞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想下楼给周渠买早餐。然后他突然记起今天周渠要做手术,早上起来什么也不能吃。
他几乎立刻就清醒过来,去公共厕所快速洗了把脸,含了口漱口水。刚跑回病房门口就有护士来叫排队。
照例是每个患者都有家人陪着,只有周渠孤零零站在人群里。
第一个做手术的是个小姑娘,已经躺在门口的移动救护床上做术前准备,一会就要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忙里忙外准备手术器材。于是陈晓旭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盯紧了每一个动作和细节,生怕到周渠的时候有什么疏忽。
周渠梗着肩膀站在人群里,他额头冒着冷汗,呼吸都有点不畅。陈晓旭挺小心挨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于是他用手掌把周渠紧握成拳的手整个包裹住:“别紧张,我能……我能搂着你吗……你靠会儿。”
他想周渠至少在现在是需要一个依靠的。
周渠仍然僵着没说话,于是陈晓旭小心翼翼勾住他的肩膀,然后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周渠是真的害怕了。
他看见周渠垂下的双臂都在微微发抖,于是他更用力把周渠紧抱在怀里,像两只刚出生的幼鸟互相取暖。
身边有叫喊声,有哭笑声,闹哄哄地嘈杂成一片。但是陈晓旭却觉得整个世界出奇地安静。只有他,只有周渠,只有他和周渠两个人。
周渠浑身都紧绷着,他感觉气管被什么东西阻塞,每一次呼气又吸气都伴随着震颤。他看到女孩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腿竟然有点发软。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胆小和懦弱,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他会因为不想受牵连背叛自己的朋友,也会因为一个小手术背弃昨天放出的狠话。唯一在他身边给他依靠的是他最应该恨的人,而他却颤抖着想扑进这人怀里放声哭一场。
理智告诉周渠他不该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于是他只是僵硬着身体任陈晓旭把他搂住。他对陈晓旭的怀抱和气味实在太过熟悉了。他们分享过唾沫和体液,他们熟知对方所有的敏感点。他们有过最淫乱的情事,也最清楚对方的弱点和苦痛。
周渠在陈晓旭的怀抱里静默着,他们像两座沉默的雕像。直到护士叫他躺上救护床,才打破恒定的诅咒。
周渠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陈晓旭只能徒劳地看着他的手从自己掌心划走。他低头狠狠在周渠嘴上烙了个吻,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求他别忘记自己。
然后就是漫长而无奈的等待。
其实手术时间并不长,半个小时都不到。但这半个小时对陈晓旭几乎是莫大的煎熬。他看见第一个小姑娘脸色煞白被医生推出手术室,她的父母抹着眼泪把她包裹进棉被里。她的双眼紧闭,睫毛连一点颤抖都没有,好像真的断了气。
陈晓旭有点出神,他想他见过屈辱的周渠,见过隐忍高潮的周渠,见过崩溃的周渠,见过痛苦的周渠。他见过生病的周渠,也见过绝望的周渠。今天他要见到像断了气一样惨白的周渠。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见到多少不好的周渠。
周渠感觉自己被推进了一个亮到刺眼的小房间。有人给他的额头涂上冰凉的导电膏,有人给他的脑袋上缠上一圈圈导电带。
手术台上的大灯晃得人眼睛睁不开。他手腕上的针头连着缓速低落的输液袋。他眯缝着眼睛盯着那袋透明的药液。水珠嘀嗒落下,随着软管淌进青色的血管。他的意识随着低落的水珠不断迷糊,眼前甚至出现一片水滴的重影。氧气面罩被戴上的那一刻他被巨大的恐惧笼罩。那感觉像被禁锢在棺材大小的铁箱里,医生手里闪着银光的铁器在他眼里放大又放大。他瞪着眼珠想反抗自己的逐渐萎靡的神经。他意识到在陷入昏睡的最后一秒钟,自己正在慌张而绝望地寻找陈晓旭。
陈晓旭,陈晓旭,陈晓旭。
我害怕,你在哪。
他又恍然意识到那个人亲口告诉他,他会在门口等着他。
也许睡一觉醒来就会看见他。
于是周渠顺从地闭上眼睛,他陷入了最深层的休眠。
电极被接通。
可惜醒来的时候没人会记得,自己最后一刻是在想着谁。
21
周渠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太差。
他半边脸都斜斜埋在枕头里,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有点颤,眉毛皱着,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陈晓旭也学着那个女孩的父母,抱着厚实的棉被在手术室外边面等着。周渠被推出来的第一刻他就用棉被把周渠整个裹住了,手掌躲在棉被里用力捏了捏周渠的手。Q二/散玲六酒+二三酒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