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运动项目分派至各班级,没人主动报就只能“拉壮丁”。那一年,他俩也是倒霉,各落着一个长跑项目,脱都脱不开。

陆珩体能好,在简洵前一天跑,跑完啥事没有。简洵第二天跑,身体素质一般,就没那么好了,坚持跑完,在终点被陆珩接住,喉咙又干又辣,咽唾沫儿都是铁锈味。

偏陆珩还打趣笑话他,说他是“白斩鸡”,嘴上不依不饶的,讲到简洵生气,甩开他,从主席台后小楼梯下去,周围一没人就哭了。

陆珩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开始还不知道,后来跟上看见了,眉眼嬉笑打趣敛个干净,往前几步蹲下来,示意简洵上来,“不是说跑完没力气了?上来,你家我也知道在哪儿,背你回去。”

第一次,简洵不肯,瘪着嘴绕开他,不要他背!

十六岁时的陆珩,已经坏着会威胁人了,在绕过一颗校内大榕树后,把简洵扯到树后边,见简洵哭得脸红红皱皱,先亲了一口,“亲你还是背你,你自己选,反正我不怕被同学老师看见。”

简洵给他唬的呀,泪像荷叶上水珠,在眶里滚了又滚,到底上了他的背。

回家一路上,陆珩都笑嘻嘻的,除了碰上班长被影相时。他不放下简洵也不喜欢照相,绷住的五官一股子桀骜。倒是简洵,除了鼻尖有点红,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趴陆珩肩上面对镜头,下意识弯眉弯眼笑。

校运会后,班长还拿这照片打趣过他俩,说是“猪八戒背媳妇”。

那会儿简洵一直被陆珩欺负,陆珩整天不是逮着机会见缝插针亲他,就是讲话吓他逗他,听见班长打趣,又羞又怕,一声儿不敢吭。

陆珩却应班长,“你有见过这么靓的猪八戒吗?”

这张照片,简洵本以为会一直静静待在班长手机里直到被删掉,陆珩什么时候找班长要的?还洗了出来,放保险柜里?

坐在椅子上的简洵陷入回忆和沉思,陆珩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床上,直勾勾看他发呆,只觉得他此刻比照片上还漂亮一万倍。

刚刚在洗手间,荣仔插空又告诉了他一些事。他的目光柔柔落在简洵肚子上,眼睛亮晶晶。

向荣看着自家哥哥神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笑着摇了摇头。

整个下午,简洵都待在病房,承受陆珩饱含喜欢的明晃晃打量。陆珩不是没尝试过跟他搭话,但简洵在乍见他瘦了哭过之后,想起他飞泰国前还在跟自己生气,就不大想搭理他,十句里回一句。

可陆珩毫不气馁,觉得他这么漂亮生气都是应该的,很有些没脸没皮的劲头,在太阳将落山,简洵提出要回家吃饭时,躺在床上耍起赖,“晚饭在这里吃不行吗?我都给阿姨打电话了,让她做你的份,你不要走”

向荣在旁看得张圆了嘴巴,不敢吱声,简洵也是很惊讶,被他扯着手,到底没走成。

因他是大病初愈,饮食多清淡,以清补为主,简洵的就好很多,酱焖了牛肉、干锅的虾,清蒸只多宝鱼……

阿姨送饭来时,陆家平也跟着进了病房。

简洵既知道他以前身份做龙头的,全盛时手底下总管十几个堂口,又见他怎么也有五六十的年纪,却发不见银丝,精神矍铄,目光如鹰,穿身唐装背手站打量自己,难免拘谨。

菜汤一一端上小桌,陆珩却不吃自己的,洗了手开始剥虾。简洵开始以为他也想吃这个,可他爹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许他吃,等着荣仔或者陆家平讲他。

可直到陆珩剥完了虾,病房里没一个人开口讲他。

用湿巾擦干净手后,陆珩将一碟剥好的虾仁轻轻推到简洵面前。

“老婆,你吃这个,我都剥好了,吃起来方便。”

霎时,简洵以为自己幻听,清楚不是后,迎上他期盼笑眼,瞪大了眼睛。

而除了他俩,病房内还有阿姨、向荣和陆家平,待着这么多人,却一时是落针可闻。简洵不敢回头看他们的脸,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们个个都在这声“老婆”后重重屏住了呼吸。

39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病房中一时陷入某种古怪的沉默氛围。

陆珩毫无所察,眼巴巴地看着简洵,见简洵不朝虾仁动筷,抿了抿唇,“你是不喜欢吃虾吗?还是不要我给你剥?”他把两手摊到简洵面前,“剥之前我有好好洗手的,你放心,嗯……下次我戴手套给你剥可以吗?”

简洵抬眼看他,见他眼底期盼中添了不少小心翼翼,心里不由升起两分罪恶感,夹了两颗虾仁入嘴,轻“嗯”了声,催他快点吃粥,再不吃就要凉了。

跟将军麾下小兵似的,简洵发了话,陆珩把粥和汤吃得又快又好,管完自己,又拿筷子给多宝鱼剔肉。

多宝鱼本来就没什么小刺,哪儿需要他特地剔,简洵转头见向荣、陆家平和阿姨都出病房下楼吃饭了,绷着脸就把盛鱼的碟子端到自己面前,意思很明显不劳您尊手。

陆珩捏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受冷落,脸上闪过手足无措。他是失忆了,但也会看人脸色,看出来简洵不大想搭理他,慢吞吞放下筷子,做错事般看着简洵,“老婆,我……我是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嘛?”

“你告诉我,我可以改,老婆。”

病房里反正没别人,简洵听他张口老婆闭口老婆,乌黑眼睫紧紧闭了闭,放下筷子口吻郑重,“有些事我得跟你讲明。”

“首先,我不是你老婆,你不许张口闭口老婆的叫我,听见没有?”

陆珩睁大眼睛,手不自觉抠住小桌面,“可是……荣仔说你就是我老婆啊,你还怀了我的bb不是吗?怀了bb怎么会不是老婆?你骗我。”

简洵咬了咬牙,不好骂向荣,深吸口气,平心静气,“我骗你干什么?不是就不是,怀了bb也不是。再说了,你自己看你的手,我要是和你结婚了,你手上能没有戒指?”简洵把自己光秃秃什么饰品都没有的左手伸到他面前。

陆珩低头瞥眼自己两手,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垂下眼睫情绪瞬间低落起来。简洵看着他乌黑发顶,以为他把话听了进去,自觉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床准备穿鞋。

陆珩却是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拉住他的手,把藏在枕下的照片摊给他眼珠重新聚起企盼的光,“那……我们没有结婚,肯定谈恋爱了,呐,我们高中的时候就这么亲。”

亲?简洵想起这张相片背后的故事就来气,抽走相片盖在桌上,“谈恋爱也没有,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陆珩睫毛眨了眨,“那bb怎么来的?”

“你!”简洵压根儿没想到,好端端的陆珩自己对付不过也就罢了,连失忆的陆珩也对付不过,一下失语,又气又羞睁圆了眼睛瞪人,跟陆珩这个车祸后的白纸脑袋三言两语说不清,更是懒得说,穿了鞋就要走。

陆珩情急中只能拉住他的手,“你要回家了?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简洵看也不看他,轻松甩掉他的手,“不来。”

不来怎么能行呢?陆珩心里那个急,直接就从床上下来了,可他昨天才在病床上醒来,腿部肌肉长期不用,一下猛用力根本掌握不好,脚才沾地直就跪了下去,磕地上“砰”的一声。

简洵手刚捏上门把,就听到动静,见他那么大一人跪地上,脸瞬间就白了,跑回来又是摸又是问,“磕到哪里了?啊?你下床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