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墨言脸上泛起红晕,艳若桃李,竟有惊艳绝伦之感,众人看得一愣,连苏恒也微微一怔。
但苏恒岂是被色相所惑之人,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揽住了宫墨言的肩,眉宇间故意做出几分风流之相,也跟着打趣道:“当真如此吗?小师弟。”
宫墨言小声道:“哥哥你别欺负我了。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事,好和你换住所。你忘了吗?我们昨天说好了的。为了这件事,宋蔺师兄昨天有些不高兴,他还问了我几句。”
苏恒闻言,揽着宫墨言的手臂紧了紧,他把宫墨言带到人少的地方,问他:“他问了你什么。你快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因为急切想知道宋蔺会说些什么,他甚至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宫墨言一怔,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良久才语气难辨地道:“哥哥当真如此在乎宋蔺师兄?”
苏恒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又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
“可宋蔺师兄不是这样说的。”宫墨言想了想,有些为难道:“要不然我还是不说了吧。宋蔺师兄说的话,怕是哥哥听了要伤心的。”
苏恒当然知道宋蔺那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宫墨言这么一说,他也没了听的兴致。心想,管他宋蔺是个什么态度,反正我往后搬进去,和他一间屋子,他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地搬走。他向来是把我当做空气,可恨我却要讨好他,生怕他反悔这门亲事。
苏恒佯作伤心道:“我自然知道他对我冷淡,所以才想和他住在一起,希望可以让他对我稍微上心一点。没想到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宫墨言看见苏恒泫然欲泣的姿态,只觉得苏恒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又想,哥哥温柔体贴,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宋蔺师兄究竟有什么地方不满足的?竟如此不知怜惜自己的妻子,说出那种伤人心的话。这若是他有幸可以娶到苏恒,怕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哪舍得说一句重话。
宫墨言想起昨天宋蔺对他说:“你怕也是被苏恒那副样子骗了,他勾引了苏盛那种厉害人物为他出生入死,现在又勾引了你。一副貌美皮囊而已,你难道看不透他的蛇蝎心肠?有一天你被他剥皮拆骨了,想起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可别再后悔。”
哥哥这么好,宋蔺师兄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
宫墨言此时有些不忍把宋蔺师兄说的话告诉苏恒了,他承认自己刚才是故意提起宋蔺,暗示他说了些难听的话,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即使他有些嫉妒宋蔺可以有苏恒做妻子,也不该这样搬弄是非。他自小正直,君子做派,从不嫉恨他人,从不寻衅滋事,更从未存过恶劣心思,心思澄澈如溪水。这是他第一次学会耍点小心机,十几年来的教养约束着他,已经让他自责无比了。
所以宫墨言不敢再看苏恒,随口说了一句:“哥哥和宋蔺师兄的事情,我不好多言。还有,如果哥哥仍想要和我换住所,等会儿下了课直接来找我便是。”就匆匆走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抿唇垂眸看卷宗了。
苏恒在宫墨言面前做了一场戏,结果宫墨言一点没在意,苏恒倒觉得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情绪。他正盯着宫墨言微微出神,苏盛却忽然在他的身后提醒,“苏恒,你今晚确定要和宫墨言换住所?”
苏恒微微挑眉,心里存了些异样的心思。“怎么?难不成你今晚还想和我双修?狗奴才,谁给你的胆?你还食髓知味了是吗?”虽然从苏盛身上确实得了不少灵力,但毕竟是邪魔外道,一时也无法充分吸收。况且……苏恒想起昨晚和今早那欲生欲死的滋味,心里竟难得地有些发憷。
苏盛微垂眼睑,暗示道:“后天即是考校大会。你不想再提升一些灵力?”
苏恒道:“我再和你双修两晚,进益就能超过宫墨言和宋蔺吗?”
“不能。”
“那我为何拖拖拉拉?若我今晚再推脱,宋蔺必定起疑。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若他突发奇想,夜里来探,看见我与你行那龌龊之事,我怕是这辈子都进不了宋家的门了。你想害我?”苏恒冷冷哼笑了两声。
苏盛眼底深处是连苏恒都看不懂的东西,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苏恒见他不说话,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是苏恒刻意忽略了。
……
苏恒今日修行,果然觉得进益非凡,体内汹涌的灵力被他贪婪地强行吸收,本来经脉运行,灵力滋养,很是熨帖,忽然一阵刺痛从丹田处传来,苏恒心里暗道不好,身上顿时出了一层薄汗,额上更是青筋凸起,看起来仿佛有走火入魔之昭。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被人扶住,胸口处被一只手掌覆上,一股柔和的灵力慢慢游走进他的五脏六腑、浑身经脉。
片刻后,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平息,苏恒睁开眼睛,本以为面前之人是苏盛,谁料竟对上了一双冰寒彻骨的眼睛,长眸如水,正是宋蔺。
苏恒一怔:“你……”
宋蔺厉声打断他的话:“苏恒!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修行了什么邪魔外道的功法!你可知你刚才差些走火入魔!我一向知道你心胸狭窄、急于求成,但万万没想到你会连命都不要!”
此刻正在学堂,周围弟子看见苏恒身体不妥,都凑了过来。他们听见宋蔺那一段话,都面露尴尬之色。宋蔺虽不和任何人有所交流,偶尔说话也是一副世家子弟的骄矜做派,但也从未如此严厉无礼过。众人认为是爱之深,责之切,并不在意宋蔺之言,也不好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一位老师这时发现骚动,也赶了过来。
宋蔺淡漠的眼神在苏恒身上剐了一道,像是冰刃一样。苏恒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不知是为练习禁术而心虚,还是为昨夜和苏盛的事情而心虚。思及此,苏恒下意识地去寻找苏盛的身影,看见苏盛被宋蔺挡在后面,看着他和宋蔺,面色比宋蔺的还要冰冷。他见苏恒看他,就立刻拨开宋蔺,上前扶起他。
宋蔺在人前如此不给他留情面,苏恒自然记恨,但偏偏在人前发作不得。他只做出一副被污蔑的无辜样子,眼里含着伤心,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宋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蔺看了他半晌,才转身对来的老师说:“他修行一时行岔,无碍。老师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这里有我。”
他语气强硬,林麓学院的老师自然不敢得罪。
想来也是,宋蔺修为高深,家世更是显赫,谁会不开眼地得罪他?
苏恒担心宋蔺继续纠缠下去,自己修炼禁术的事情就要败露,连忙吩咐苏盛把自己带走。宫墨言此时却不开眼地凑过来,扶住他另一边胳膊,满脸焦急地问他出了何事。正混乱之际,忽然一个如凤鸣玉漱般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兄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之差。”
语气熟稔,关怀的意味很浓,完全不似作假。
苏恒心神一震,没有去看来人,反而先去看宋蔺的脸色。只见宋蔺身形僵硬,失神地盯住来人的方向,死水一般沉静冰冷的眸子陡然亮起来,如漆星闪烁。这是苏恒难得的几回见到宋蔺失态,每一次都是因为……
来人终于分开人群站到苏恒面前,清隽的面容温柔如水,满身的书卷气息。
正是苏祁。
宫墨言早就了解过苏恒家里的情况,听来人唤苏恒兄长,就知道这是苏恒的弟弟苏祁。他识趣地松开扶住苏恒的手,退到一边,苏祁果然上前接替他扶住苏恒,忧心地又问了一遍:“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苏祁是当真关心苏恒,毕竟无论苏恒心里如何防着苏祁威胁他的地位,面上的功夫是做到了的。两人兄友弟恭,苏祁真心把苏恒当成兄长来尊敬,此时见他面色苍白,就担忧起来。甚至没有来得及注意不远处的宋蔺是何等失态。
而苏恒没有回话,在宋蔺失神地盯着苏祁的同时,苏恒也做足了姿态,柔弱地看着宋蔺,眼角泛红,泫然欲泣。
苏恒做得太明显,众人自然都注意到了。苏祁也顺着苏恒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奇怪的宋蔺,苏祁问宋蔺:“宋蔺,你可知道我兄长何故如此?他这是修行出了差错还是其他原因?脸色如此不好,希望不会伤其根本。”
伤其根本自然没有。不然苏恒也不会有心情在这里做戏。从苏祁出现的那一刻起,苏恒就已经打好了算计,心道你宋蔺不是喜欢苏祁吗?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认,有没有胆子让苏祁成为众人口中的狐狸精。我今天偏要让学院所有人都知道苏祁勾引了你,让他被千夫所指,看你是心不心疼!
宋蔺被苏祁这一问,才艰难地想起来还有苏恒这么个人。他闭了闭眼,隐在袖中紧握的双拳昭示着其刻骨的忍耐与克制,等他再睁开眼,又是那个冷漠矜贵的宋蔺,仿佛什么也乱不了他的心神。他淡淡道:“他无事,具体我还需要再看。”
苏祁得了保证,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刚想和苏恒说话,就听苏恒怆然道:“宋蔺,你看着我。难道苏祁来了,你就连看我也不愿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宋蔺似乎知道了苏恒想做什么,眼底酝酿起怒火。“你闭嘴!”
苏祁依旧怔怔地看着苏恒,不明白苏恒是什么意思。
苏恒转头对上苏祁无辜的目光,心里恨极了苏祁这副清高模样,也恨极了宋蔺捧着他却对自己不屑一顾,明明他什么都比苏祁强!他继续做戏,眼里逐渐漫上失望痛心的颜色,层层叠叠,让人几乎溺毙在他的眼神里。苏恒一向温和,嘴角常常带笑,此时难得作出痛苦难当的样子,衬上那苍白凄艳的脸,格外惹人心怜。他对着苏祁摇头,几乎落下泪来:“苏祁,我一向疼你忍你让你,就连有什么好东西了也都先紧着你,多年来,你可曾挑到我一个错处?”
苏祁喃喃道:“自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