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苏恒低下头直视着宫墨言,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白皙秀丽的面容。宫墨言被苏恒这样认真地看着,竟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心脏擂鼓一样跳动着,脸上也慢慢染上红霞一般的绯色。他微微张开淡色的唇瓣,想要说些什么,苏恒却用带着药香的足尖踩在了他的胸膛,稍稍用力:“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事情。”

宫墨言抚上他柔腻的足背,轻轻摩挲着,声音柔软得像是在哄小孩子:“可是你还是不开心。你只是嘴硬。”

苏恒露出一些笑意,像是带毒的艳丽花朵:“我不开心,是因为苏祁没有死。而且,我恨宋蔺扇我耳光。”

脸颊上的指印已经快要消退,看来宋蔺即使是盛怒中仍然很有分寸,那一耳光看似来势汹汹,其实片刻后就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苏恒感觉很疼,很大一部分都是心理原因。

宫墨言听说宋蔺打苏恒耳光,只觉怒火中烧,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他全身的血脉里乱窜,逼得他暴怒地起身。“他敢打你?我去找他!他凭什么打你!”

苏恒出声止住他:“不用,我自己会还回来。”

宫墨言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忍耐地蹲下身,认真地对苏恒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哪怕我自己也不可以。”

“真的?”苏恒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清澈的眼睛。

宫墨言握住苏恒放在床上的手,道:“如果有一天我要伤害你……那肯定是你做了让我特别生气的事情,可是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心底绝对都是舍不得的。那时候,你一定要躲着我,可以的话,不要让我找到你。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苏恒心里一动。

宫墨言……

难道知道了凌木草的事情?

绝对不会是沈翳告诉他的,那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苏恒飞速回想着自己与沈翳谈论凌木草的时候有谁在场,确保不会泄露消息后,苏恒稍稍安心了一些。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宫墨言察觉到什么,他也必须按照原计划进行。他反手握住宫墨言的手指,无声地安抚他。

宫墨言很受用苏恒的触碰,微微一笑,如菱花湛露:“哥哥,你想要银蛟吗?”

苏恒的身体一僵,宫墨言自然察觉到了他指尖的僵硬,但只作不知,兀自笑着说道:“我把银蛟送给哥哥吧,但需要再等一些时日。现在银蛟性情还是太桀骜,不服管教,等过两天,我好好调教一番,等它的性情被磨得温和,不再伤人之后,我就把他给哥哥。毕竟我总有不在哥哥身边的时候,银蛟也可以保护哥哥。这样我才能放心啊。”

“你当真舍得?”苏恒的目光是深刻的审视。

宫墨言吻了吻他白皙如玉的指尖:“什么都没有哥哥重要。”

他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想,既然已经把所有哥哥想要的都给他了,那哥哥就不会再对他下手了吧。他可不能像苏祁一样落到那般凄惨的地步,他还要好好和哥哥在一起,哪怕牺牲一切,也要粉饰太平。

可宫墨言终究明白,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

即使足底有细小伤痕,走路不便,但论道会乃是林麓学院近年来难得的盛事,苏恒不敢缺席,让宫墨言扶着他去了。

此处大会名为论道,实则是林麓学院弟子和沈翳、楚星漠比试。试问谁不想得这两位修真界的天才少年提点?哪怕只是过上两招,也会有难得的进益,比得上自己苦心琢磨数年了,更何况楚州、南洲、越州之间的修行心法不同,这也是一个长见识的大好机会。

苏恒自然知道,与沈翳、楚星漠互相切磋才对修行有益,连宋蔺都出席论道会,显然也是想讨教一二。可苏恒敢在众人面前和沈翳等人比试吗?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亲眼见到,他苏恒败于其他人?

苏恒勉强可以忍受别人对这让他羞愧的事实心照不宣,却无论如何不想亲自展现出来。学院隔三差五举办的考校大会,苏恒无数次败于宋蔺,他羞愧不甘但没有耻辱,因为宋蔺是他的未婚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就不一样了,婚约仍在,可两人之间千山万水、满目疮痍,苏恒怎会还有当初的心境?

让他当众承认自己不如宋蔺,不如让他去死。对宋蔺尚且如此,更别说沈翳和楚星漠了。

所以苏恒托病,不肯上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宋蔺和宫墨言在的时候,谁也注意不到他苏恒的动向。这就是天才和庸者的区别。

偌大的演武场里,弟子来往如织,喧闹之声大作,苏恒坐于上首,却离喧闹很远,手里端着的银盏里,是冰凉而醇香的酒液。正看见沈翳和楚星漠远远而来,手上的银盏却被宫墨言夺下。苏恒看着他,诧异地发现宫墨言的神色有些许怪异。

宫墨言道:“哥哥要少饮酒。饮酒伤身。”

苏恒想起,妖都对酒避而远之,宫墨言认为酒是世间最危险的东西,自然对酒没有好印象,所以看见苏恒饮酒,才想要阻拦。

自从宫墨言答应给苏恒银蛟后,苏恒就比往日更留意这个干净透彻的少年,只要不是过分的事情,也肯顺着他。他温顺地任宫墨言夺去酒盏,装作无意道:“似乎没见过你饮酒。”

宫墨言毫无芥蒂地回答:“我从不饮酒的。”一片坦荡,并不刻意回避,可人多眼杂,宫墨言也不好说明原因。

沈翳在人群中寻找苏恒的身影,一眼望去便看见了苏恒穿着林麓学院的弟子常服,正襟危坐,乌发一丝不苟地被束在白玉冠里。他眸光微动,立刻上前和他搭话:“你今日竟来得这样早。我以为见你一面很不容易。”

苏恒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越发衬得瞳仁漆黑,唇色绯红。他略略瞥了沈翳一眼,露出一个客气而疏远的笑容:“沈公子快坐。”

沈翳眉梢挑起:“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扫视一圈周围路过的弟子,沈翳明白了过来,兴致盎然地一笑,也不再戳穿,见宫墨言已经苏恒一边,他就坐在另一边。苏恒却道:“沈公子,你和楚公子的位置都在宋蔺那里。”

楚星漠倒是没有说什么,温和地跟苏恒打了个招呼,自去宋蔺旁边坐下。沈翳坐着不动,半晌才意味深长道:“听说苏祁昨夜醒了?宋蔺可有为难你?”

苏恒脸上的温煦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不动听:“你幸灾乐祸什么?我的事情还不用你来操心。”

沈翳一怔,又是沉默半晌,方才无奈叹道:“苏恒,你恃宠生娇。从没人这样跟我说话。”

苏恒不以为意。大概是沈翳多数时候像个毫无威胁的风流公子,所以他总是不怕他,可他却深知,沈翳的城府,凭他都窥不破。

这边不过三言两语,演武场里却已有弟子开始比试。他们以木剑代替佩剑,点到为止,身形翩飞,却都是林麓学院教的很常规的招式。苏恒看了几眼就不再感兴趣。倒是沈翳第一次见到林麓学院密不外传的剑法,难得地正经地观望了一瞬,然后轻佻笑道:“苏恒,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苏恒道:“什么赌?”

沈翳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十招之内,林麓学院的剑法我可以都破了,你信不信?”

苏恒依旧勾着唇角,眼里却殊无笑意:“好大的口气。林麓学院素来以剑法诡谲出名,你十招之内就能破?未免太自负。”

“你赌是不赌?”

苏恒半分犹豫都没有:“赌。彩头是什么?”

沈翳笑了笑:“老规矩,一个吻。”

苏恒尚未说话,宫墨言就怒道:“你做梦。”

他注意到了沈翳的话,老规矩是什么意思,难道哥哥曾经跟他做过什么交易,是用一个吻兑换的?宫墨言想到此处,脑海里凭空想象出苏恒和沈翳甜蜜亲吻的画面,刹那间浑身戾气暴涨,血脉几乎都要倒窜:“你说自己十招之内能破林麓学院的剑法,那就不要和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比,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和我比试……我们打个赌如何,你若赢了我,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我若是赢了,你再也不许打哥哥的主意。”

苏恒把手覆在宫墨言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无声地安抚着他:“你刚入学院不久,剑法终究不熟练,我和宋蔺在学院练了两年,是剑法使得最好的。我如今有病在身,不会下场比试。”苏恒挑衅地瞥了一眼沈翳,刻意煽风点火:“你有本事就去跟宋蔺比试。”

沈翳笑道:“那彩头是我和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