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漠道：“我知道你也心悦苏恒，若是旁的东西，我尽可让你，只苏恒并不是个物件，是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我亦非圣人，总有些私心。我是想苏恒跟我在一起的。”

“好一个非圣人。”沈翳闻言，微微一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楚星漠，你真是好手段，苏恒身边一直有那么多人围着献殷勤，也不见得对谁真正动心，就一个虞渊，还是使了手段的。他是怎么被你哄得死心塌地的？我真该向你好好讨教讨教。”

楚星漠叹道：“你现在正吃醋，所以蒙蔽了双眼，一心觉得苏恒喜欢的是我，但前些日子，你看见苏恒和宫墨言在一起，不也是同样的想法，认为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我何尝不疑惑，我跟苏恒素日也无甚交集，他怎会突然就对我加以青眼？”

“怎么，难不成你现在要告诉我，苏恒并不喜欢你？”

楚星漠自嘲一笑：“患得患失不是件好事。倒是没和他在一起之前，我想得清楚明白，无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是要喜欢他的。可现在跟他在一起了，很怕失去他，倒凡事瞻前顾后起来，怕他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说得对。”沈翳讽道：“既然你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那尽早跟他分开，让他趁早明白过来，岂不更好？”

楚星漠见沈翳面色苍白，只两颊泛红，显然是酒气上涌，怕是也谈不得什么话。他原是想问清卷轴一事，可见此情景，也觉得不是妥当时候，于是温言告辞，又嘱咐小二给他送碗解酒汤。沈翳在屋内听得了，心里更冷，他忽然明白了，苏恒到底喜欢楚星漠什么。

细数苏恒身边的人，无论虞渊、宋蔺，都是极度自私冷漠之人，就连天性良善的宫墨言，在对苏恒的时候，也不免自私自利起来。只有楚星漠是对苏恒不同的，他本身就是体贴温柔的人，对苏恒的好未必是特殊，但这份温暖是让苏恒抵抗不住的。

苏恒看着没心没肺，好像谁对他好都没用的样子，实际上，只要不报目的地给他一点小小的善意，他就会紧紧抓住。当然，前提是给他的善意，必须是不掺杂质的，那小东西，惯会把人往坏处想的，只有楚星漠得到了他的信任。

沈翳就败在，他之前对苏恒的态度太轻浮了，又没来得及证明自己后来的真心。

他把玉壶里的酒饮尽了，兀自笑了一会儿，门被推开，是他以前最疼爱的侍妾，名唤楚楚的，端着一碗醒酒汤款款而入。她看见沈翳的神态，皓腕一抖，汤就洒出了一些，溅到地上。“小侯爷，莫要再这样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哭什么？”沈翳继续笑着：“我自作自受，好得很呢，有什么可哭的。”

楚楚跪在沈翳面前，垂下了眼睛：“奴知道小侯爷的心，您会如愿的。”

……

苏恒在房里打坐修炼，闭目了几个时辰，楚星漠过来了一次，见他用功，便没有打扰，自行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巧俞执找他，道：“你可别沉迷美人的温柔乡，忘了此行的正事。”

“沈翳醉了，明日再说吧。况且沈翳也是要回清越宗的，卷轴在他手里，也无妨。待我明日问过，确定卷轴无误，尽可以放心了。”

“这倒也是，不过可有一点，听长老们的意思，谁能寻回卷轴，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之首，号令众人的。”

“虚名罢了，但凡进了清越宗，就都是修行的。便是沈翳当了又如何，他的修为不在你我之下，道法修炼又别具一格。你看他平日浪荡轻浮惯了，可道心却极稳的。”

俞执笑了笑：“你倒大方，还肯夸他。”

楚星漠摇头，也失笑起来。

俞执又换了一副促狭面色，问他：“今天沈翳在你们门口，说你跟苏恒上床，可是真的？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刚确定关系，你就敢这么孟浪吗？”

“自然不会。”楚星漠有些羞赧，但还是解释道：“苏恒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他现在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对我只是些朦胧的好感，如果我仗着比他懂得多些，就要了他的身子，他后来想明白了，必定会后悔。我想给他留条退路。”

“他一个结过道侣的人，你说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且你平时清心寡欲，哪里又比他懂得多了，可不是在说笑话。”

楚星漠却完全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只认真道：“你不了解苏恒，他其实很单纯，很多事情都不懂。他甚至不懂怎么接受别人对他的好。”

俞执端起茶盏喝茶，目光随意往门口掠了掠，忽然被茶水呛住，咳得连心肺都要呕出来。“苏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恒秀丽地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乌发全揽在一边的肩上。在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他的美就有些晦涩难懂，横生出一股邪气来。可他跨进来之后，暖色的烛光如潮水一般，分着深浅层次从他的脸上漫过，又浸润出一种十分通俗的美，招摇地勾着人的眼。

他的手缠上了楚星漠的手臂，五指如玉笋一般，剔透洁白。

“没来多久。”

他先答了俞执的话，然后又抱怨似的嗔了楚星漠一句：“不是说好来找我，到现在也不来。”

俞执意识到自己多余，连忙告辞退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却莽撞地把一名女子撞得跌倒在地。他连忙把那女子扶起，一眼看见她姿容绝丽，色如春晓，却因为刚见过苏恒，倒不觉得她如何动人了，只是奇怪为何她会在房外。

他先道了歉，然后就问：“姑娘怎么走到这里了？”

楚楚往屋里看了一眼，俞执咳了一声，把门掩住了。

楚楚就矜持地勾了勾唇角：“没什么。”

俞执只知道她是沈翳的人，以为是沈翳派她过来看着苏恒的，也没在意，兀自离去了。他走得急，也就没看见，一条通体洁白的虫子，大概有筷子粗细，正从楚楚的袖口探出头来，又被她用拇指抵着，温温柔柔地按了回去。

“别急，时候还没到呢。”

……

苏恒其实早就在门外了，自然把楚星漠和俞执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说起来也奇怪，他最近倒经常能听到楚星漠和别人聊天。实非有意，只是恰巧，不过他很庆幸能因此得知楚星漠的想法。

“你还是不信我喜欢你，对不对？”

楚星漠听见苏恒声音委屈地问他，心里早就怜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不信。我知道你待我好的，能得你这样对待，是我天大的福分。”

苏恒没想到楚星漠也能说出这种哄人开心的话，绷不住脸，不由失笑：“少哄我了，你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吗？”

楚星漠倒没否认这一点。

苏恒坐到了他的腿上，感觉到楚星漠身体瞬间绷紧，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就抓住楚星漠的手，在掌心里扣住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想证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也知道该怎么喜欢你。”

他引着楚星漠的手，开始剥自己的衣服，衣带散开了，半边玉璧似的肩膀露了出来，衣襟也一直开到了腰间，洁白的胸膛上，只有胸前两处，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蓄了最鲜妍的颜色，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楚星漠已经起了反应，脸颊也已经红透，可他只把苏恒的衣服穿好了，道：“这不还是说明你不懂？你喜欢一个人，就只把身体给他来证明？”

苏恒不明白他：“不然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楚星漠道：“你有的，我想要你的心。”

“心也给你了。”

“那就行了。”

苏恒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屡次投怀送抱还遭拒绝的，但无可否认，他因此对楚星漠更敬重了。他原本一直在想，楚星漠喜欢他，只是喜欢他的色相，所以他也想用色相留住他的喜欢，可楚星漠拒绝了。

苏恒那颗总是摇摇欲坠的心，忽然落到了实处，这又是前所未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