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孟祥钦笑了,“想法子给林乐一也灌一只。他可曾说过自己来意?”
老村长回答:“有,他为寻我孙女而来。孙女和他是同班同学,也是今年的巫舞新娘,他非要见她一面才肯走,我说新娘成婚后才能见外人,如此拖他七天,让祥钦师父有充足的时间对付他。”
“好。”孟祥钦拍了拍老爷子的背,抬下巴叫孟令达去车上卸货,将带来的礼物交给村长孙子,提另拿了一条华子和一包烟叶塞到村长怀里,“辛苦老哥,车上的特产给大家伙儿分分。”
村长孙子跟着去后备箱取,悄悄翻开礼品瞧了瞧,好酒好烟成堆,瘠山匮乏的肉食饮料应有尽有,加上一小盒黄金。
老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请祥钦师父去家里休息。
因为八道天柱阻隔,孟祥钦的车也开不进来,他似乎习惯了,等村里人骑着三轮车来接,拄着拐杖坐进后斗里,点起一支烟细品。孟令达嫌弃那车上又是土又是锈,自己一身潮牌,坐不下去,就跟在三轮车边走,但骑车的小伙子一身蛮力,为了让祥钦师父能早点休息,狠狠站起来蹬,孟令达一路小跑跑岔了气,最后还是坐进三轮车斗里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钦叔,咱不会还得住下吧?”孟令达脱了夹克给自己扇风,“破差事,下次可别叫我了。”
孟祥钦冷哼:“还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力,雇了四个杀手弄不死一个高中生,还被反杀一个活捉一个,你雇来的都是饭桶吗?”
“钱没给够咯。”孟令达搓搓指尖,“自带畸体的契定杀手很贵的,时代不同喽,老叔。依我看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力气,这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们捆了他套个塑料袋活埋,谁还能找到啊。他的保镖中了蛊,没法保护他。”
孟祥钦摇头,叫他附耳过来低声说:“我们不能亲手杀他。他身上有林玄一下的反伤毒咒,伤过他的会横死街头,更有甚者连累全家。你千万记好了。”
“……怎么不早说,买凶杀他不会诅咒到我吧,天地良心,我是奉命办事的。”孟令达打了个寒颤,酷热的瘠山道上他直冒冷汗,“那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打算?”
钦叔恨铁不成钢敲他的脑袋:“坐等时机。离巫舞祭典还有六天,盯着他的动向,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哦,知道了。还有啊钦叔,刚刚搬礼品的时候我看后备箱放着一个大木箱,你带了什么宝贝过来?”
“借用本家的灵偶,助我一臂之力。”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你懂啥,少说话,闭嘴。”
老村长给两位灵师安排了住处,与林乐一所住的厢房有段距离,双方并未打照面,午餐送到了各自的房间。
送来的午饭摆在一边,林乐一坐在炕上给双腿磨损处上药,之前磨出的伤处结了痂,就这么反反复复磨伤,断肢处已经起了一层薄茧,发硬扎手,他把毛刺剪掉,再打磨一下,让茧子光滑一点。
梵塔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翻看小林带来解闷的书,有刺绣花样和织布大全,还有一本搞笑漫画,梵塔喜欢看漫画,不去注意林乐一在做什么,没有盯着他看,也不主动帮助他。
林乐一终于对在梵塔面前露出双腿没那么抗拒了,可以坦然地护理受伤的地方,最后喷点酒精缠上缓冲绷带,再戴上双腿,锁住机关。
他跳下炕,哒哒跑过水泥地,俯下身看看梵塔在看什么书,轻轻抽走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坐上去,搂着梵塔贴很紧,鼻尖抵着肩膀,用力吸他身上的清香味。
“弄好了?”梵塔拿回桌上的漫画书,翻回刚看的那页,另一只手虚扶着身上的家伙,顺手伸进衣服里摸一把小孩的腰,无聊捏两把,林乐一默不作声任他摸,从来不还手,他做不出色、情地抚摸之类的动作,每次都抱得很老实,因为这个姿势本身就很让他满足了。
屋顶传来窸窣响动,长赢千岁倏地从窗外吊挂下来,轻身跃进屋内,合上窗户,向林乐一禀报:“一老一少进了九寿村,带了不少礼品烟酒,其中一个是之前起过冲突的孟令达,另一个老的没见过,四五十岁,枯瘦高个,戴个大玉扳指,一脸病容。”
林乐一侧身回头瞧他,换了个姿势背对梵塔但依旧坐在他腿上,撑着膝盖问长赢:“孟令达?他来这儿送礼品?之前老头儿提起的灵师就是孟家的?提出金线缝嘴损招的灵师也是孟家的……看没看清他们带的礼品都是什么。”
“有烟酒、肉食饮料,还有一小盒沉甸甸的,金条。”
“这是有所求啊。”林乐一眼珠一转,“去再探再报,入夜之后尤其盯紧了。”
为了不打照面,一整天的时间林乐一都没再出门,耐心绣朱雀袍,将暗绿碎碧玺穿线钉入朱雀的尾羽,在太阳下反射橄榄色的彩光。
入夜后,林乐一潜入荒树林,梵塔留在树冠最高处,以螳螂形态藏匿在枯枝上,关注着周围的动向。
朦胧夜色下,少女在池沿边起舞,腰间缠着铁链,铁链两端坠着铁笼,里面装满石块,在如此沉重束缚下,她单足站立在八角池的其中一柱顶端,用力一跃,身体向后翻,单手撑住石柱,让身体在空中暂留,形成一段惊人的弧线。
瘠山巫舞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力量,只有火的女儿能驾驭巫舞的精髓,轩正在学校礼堂只展示了这舞蹈最简单的一部分,没想到是要站在那么高的柱子上跳。
轩正停住舞步,拎起腰上的沉重铁链,从柱顶跳下来落到林乐一面前, 力道很轻,像一只山豹落地无声。
林乐一:“老师,今天学什么。”
轩正:“你能翻跟头吗?”
林乐一:“可以。”就是疼。他双手撑地前翻,倒也能翻,只是不如她利落。
轩正:“已经很好了。”
“这个给你,是轩德从煤棚子里偷的,以前巫舞练习就用这个。你要先适应链锁的重心。”轩正把铁链缠到林乐一腰上,才松开手林乐一就感到腰间向下一坠,四十公斤的铁链子挂在身上,她居然能舞得那么轻松。
戴上枷锁再翻跟头,林乐一根本做不到,更别提站到两人高的柱子顶上去。
“亲身体验才知道有多难啊。”
“有巧劲在里面,舞起来感受它的惯性,借力跃起来。你只需要练这一个动作就够了,只要你能爬上柱子,做出这个动作就够了,前期准备的时间加上你上台,将将够我摸进墓门里一探究竟。”
林乐一提拽着腰上的铁链,一瞬间想了三个planB。
首先,能不能让轩正按原计划上台,自己替她进墓门。
轩正:“你不是本地人,打不开墓门。”
第二,能不能让长赢千岁来当替身,他有吴氏扇舞的基本功。
他已敛光,咒言完整,是个定了形的灵偶,不可能加与原设定无关的新体系进去,必然反噬。
第三,能不能炸了祭典,跟所有人拼了,大家一起死,荡平瘠山,一了百了。
轩正:“……”
林乐一:“算了我还是练吧。”
轩正找了一个枯树桩给他练习用,距离地面只有一尺高,林乐一尝试着单手撑起身子,一次次失败,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土地上喘气。
轩正靠在池边,重新把头发绑利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欲言又止半晌,轻声说:“那个……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
“嗨跟我还扯什么虚的……”林乐一拢了把湿漉漉的额发,又爬上了树桩,手掌撑在身下,试着寻找身体的重心,腿渐渐能抬起来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