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亲姐出嫁,她告诉我们,以后不管谁出嫁,只要被淹在这儿,所有人都要去偷水换药,七天时间至少能把药池换空,我们都照着做了,祭典当天姐妹们都被锁在屋里,直到祭典结束,村里又恢复平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姐嫁人后也再没回来看过我。但我知道,当年的祭典似乎不顺利,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今年轮到我出嫁,我们打算按照之前商量的办,但井口居然上了锁,她们偷不到水了。只能下山去城里找水,轮流半夜出门,昨夜轮到轩德下山,但半路被同村的发现了,给带了回来,她不敢来见我,所以在外面徘徊,撞见了你们。”
梵塔说:“我看见井口用铁盖锁住了,是为了防你们偷水?为了防几个小姑娘,用铸铁封井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轩正轻哼:“如果是木盖,我们用点力气就能抬开,换了铸铁盖,就需要多人抬,井口有人守着,所以行不通了。”
梵塔:“九寿村的孩子天生力气大吗?”
轩正摇头:“听我奶奶说,以前的人力气大,我可能遗传了一点好基因,其他人都不太行。但我以前也很瘦小,去城里上学之后才窜个儿的。”
林乐一:“是不是因为你每顿都打两碗大米饭啊。”
“去你的,我刷你饭卡了?”轩正嗔笑踢他。
林乐一撩起一捧药液细嗅:“我大哥说,这药能封印血脉防止觉醒,我猜你姐结婚那天,可能换了水,血脉没封住,在祭典上闹出了什么乱子,村里人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以封了井。”
他和梵塔商量了一下:“我怀疑这里的新娘都有同样的血脉,你看到她们的肌肉了吧,薄薄一层皮下面全是肌肉。”他一拍手,“破案了,饿的。嘴缝着,吃不了流食以外的东西。”
林乐一摸着下巴琢磨:“但是这合理吗?有猫腻。如果要跳舞镇压怪物,为什么要封印血脉,难道不应该紧急觉醒血脉?假设‘炎娲唱歌病’传女不传男,对吧,按道理来说就得是男的来跳巫舞啊,因为男的必定不传染啊,这个村落注定会发展成跳舞的必须是男人,会跳巫舞的男人地位极高,像部落大祭司一样,正常来说谁掌握巫舞就相当于谁掌权啊,但是巫舞至今依然由你们来跳,就没人觉得奇怪吗?”
“宋老师大概也发现了违和处,兴许进入墓门就能得到答案。”轩正听着他的话,慢慢点头,“祭典当天,所有女子都会被家人看管起来,锁在家里禁止观摩现场,那天只有你能自由行动……我想到办法了,我教你巫舞的动作,你替我上场,我就可以趁机去开墓门。”
林乐一指指自己:“我?你确实没把我当残疾人。”
轩正噎住,视线下移,看到林乐一双腿,穿着薄薄一层外裤,几乎和正常人无二。
“对不起,我忘了。”
林乐一拽了拽梵塔:“要不然你学,你也会跳舞,有基础学起来快。”
梵塔眯眼:“身份有别,我不能跳外族的舞蹈。柯罗斯尊主会降下神罚。”
轩正认真打量梵塔的身材:“你的体型男性特征太明显了,就算穿上嫁衣也会穿帮。”
梵塔饶有兴致上下审视林乐一:“不如你试试吧。稍微学个一招半式,累了就停下休息,到时候我会在旁边策应你,放手做吧。”
林乐一连连摆手:“我骨头硬得很。”
轩正站起来:“所以从下腰抻筋开始,抓紧时间,我怕会有人过来巡视。”
两位大舞蹈家一起按住林乐一,梵塔双手护着他的腰,轩正拽住他的双手向下拉,把整个人凹成倒U形,林乐一痛得呲牙咧嘴:“我要报警……你们虐待残疾人……”
梵塔轻笑:“你天赋不错,不用压腿就能劈横竖叉。”
林乐一抓住他的领口:“你是不是偷摸骂我。”梵塔突然松手,林乐一立刻失重整段垮掉,被梵塔及时捞住。
临近中午,两人装作遛弯理直气壮地回来,看见老村长躺在院里的藤椅上乘凉,闭着眼睛手拿蒲扇,瘠山不生蚊虫,不论白天晚上在院里躺着都挺安逸。
村长其实没睡,等他们回到自己厢房后,匆忙叫来孙子,低声嘱咐:“你去荒树林看看,别是他们对药池做了什么手脚。”
阿力扭捏说:“那地方阴邪,我不敢去,怕被鬼迷上。”
村长啐他:“没出息的,鬼都被祥钦师父镇着,你怕什么。我亲自去,老爷子我一把老骨头,不怕鬼迷。”
小伙点头,跟着阿爷去了,等摸到荒树林前,老村长向林子深处走,他开始犯怵,这林子阴森诡异,焦黑卷曲的树枝在抽搐,树皮剥落,露出泛白的树心,风一来,树枝摇曳摩擦,宛如业火中的殉道者在此林立。
他迟迟不敢迈进去,可村长的斥骂声在深处响起,他硬着头皮默念了好几句护身诀才鼓起勇气冲过林带,终于接近八角池。
轩正跪在八角池中央,低着头,头顶不断滴落浑浊发红的药水。
老村长试探着接近池沿,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瓶,压进池水里咕嘟嘟冒泡。
无意间瞥见轩正的脸,轩正睁着眼睛,空洞的眼睛跟着村长转,村长吓得赶紧收手,灌了小半瓶出来拧上盖子,丢给阿力:“拿着,留给祥钦师父验,看这次有没有兑水。”
老头双手合十,对轩正一拜再拜,嘴里嘟哝着:“莫怪老爷子心狠,老爷子我只能保全半村人,已经尽力了。无量寿福无量寿福……”
一老一少匆匆离开了荒树林,待到周围脚步声消失,轩正才从水中站起身,药水哗哗落地,她跳上池沿,口中哼唱着鼓点曲调,在八角池上起舞,身上的血色药水随着旋转飞溅离身。
“我也要尽力……保全另一半啊……”
*
一辆土豪越野车驶入瘠山,在村口天柱前停住,司机是个时尚脏辫男,穿着黄色碎花夹克,手腕戴一块最新款机械钻石表,跳下驾驶座,接后座的钦叔下车。
孟祥钦颤巍巍下车,拄着单边拐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短短几日他变得消瘦憔悴,胡子拉碴,身为业内一流的诅咒师,被区区一个半道接手家业的半吊子高中生破咒反噬成这样,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上最大的耻辱。
他不打算带林乐一回本家了,直接在此地解决,解除反噬后带尸体回去交差即可。
孟令达扶着钦叔,朝村口喊了一声:“有没有眼力见啊,钦叔来了没人迎接?”
老村长亲自出来相迎,陪着笑脸说:“有事耽搁,有事耽搁了,让祥钦师父久等,罪过啊。”
孟祥钦抬手止住老头的寒暄,直截了当问他:“林乐一和他的保镖还在你家对吧。”
“错不了。”老村长从袖中摸出一支手指大小的白骨笛,放在孟祥钦手上,“您放心,蜈蚣酒他已饮下,蛊虫入体,神仙难救,您只需要吹响这只骨笛,蛊虫就会破体而出。即便他有钢筋铁骨,也受不了血肉洞穿的痛,那保镖已不成气候了。”
第142章 练舞
孟祥钦掂量掂量骨笛,揣进怀里:“只有那位保镖喝下过?林乐一本人呢。”
老村长支支吾吾:“那孩子很是精明,不肯喝。他的保镖也从旁拦着,我想劝,却被强行押着喂了一碗。”
“你喝了没事儿?”
“每只蛊虫用它特定的骨笛吹奏养大,不是专用的笛子唤不醒它,它虽进了我肚子,但我把养大它的那只骨笛砸了,这虫子在我体内便一睡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