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狂风骤起,辛夷揽着白芷纵身跃下城楼。下坠的瞬间,钩锁钉入城墙缝隙,两人如折翼的鹤般荡向护城河。追兵的箭雨擦着耳际飞过,一支流矢撕裂辛夷的袖口,情蛊的红痕在月光下狰狞如血。

“你的蛊……”白芷指尖抚过那道红痕,声音湮没在风里。

辛夷猛然收紧手臂,带着她撞向河面冰层。冰面轰然碎裂的刹那,她将白芷护在怀中,后背重重撞上暗河礁石。

暗河水流裹着冰碴灌入衣领,辛夷拖着白芷游向岩壁。腐锈的铁门半掩着,门环上盘踞的双头蛇雕像与辛夷心口的疤痕如出一辙。

“这里……”白芷喘息着按住门环,“是母后寝宫下的密道?”

辛夷扯开湿透的夜行衣,情蛊红痕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萧珩的密信提过,地宫最深处藏着换命禁术的阵图。”她突然剧烈咳嗽,靛蓝毒血溅在铁门上,竟让蛇眼亮起幽光。

门内甬道突然传来脚步声,辛夷反手将白芷按在岩壁后。火把的光影中,萧珩旧部举刀逼近:“果然来了!楼主说过,这女人心口的疤就是钥匙”

刀锋劈下的刹那,辛夷的钩锁缠住对方咽喉。她借力翻身,靴底暗刃划开敌人胸膛,血雾喷溅中,袖口撕裂处的情蛊红痕愈发刺目。

密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锁形如展翅的毒蜂,锁孔处的凹槽与辛夷心口疤痕完全吻合。白芷的指尖抚过蜂翼纹路:“你早知这是陷阱?”

“从你让我戴这耳珰开始。”辛夷扯下右耳的并蒂莲耳珰,珰尖刺入心口疤痕,“雪山密道图指引到此,萧珩余孽需要我的血开启禁术”

鲜血渗入锁孔的刹那,青铜门轰然洞开。门内寒雾弥漫,三百具冰棺林立如森,每具棺内都封着与辛夷面容相似的女子,心口皆刻着蜂翼疤痕。

白芷的护心镜突然发烫,镜面裂纹中渗出金红血丝:“这些是……”

“宁氏历代试蛊的容器。”辛夷的嗓音浸着彻骨寒意,“我不过是第三百零一个。”

萧珩旧部的援兵追至时,辛夷已点燃地宫鲛油。烈焰顺着冰棺间的金蚕丝蔓延,将三百具替身烧成灰烬。她扯过白芷跃上青铜门梁,钩锁在火海中织成蛛网。

“抱紧我。”辛夷割破手腕,情蛊之血滴入火海。火焰霎时化作蓝翅毒蜂,如洪流般扑向追兵,“这火只烧身负宁氏血脉之人”

白芷突然咬破她染血的唇,将半枚寒髓丹渡入她口中:“我不需要你以命换命!”

地宫穹顶在爆炸声中坍塌,辛夷揽着她坠入暗河支流。湍急的水流中,撕破的袖口随波飘远,情蛊红痕在水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宛如月老错系的赤绳。

长安烬

大相国寺的晨钟撞破雪幕,三百僧侣的诵经声如潮水漫过琉璃瓦。白芷跪坐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素白孝服外罩着赤金袈裟这是为阵亡将士办的超度法会,亦是引蛇出洞的杀局。她腕间的护心镜贴着肌肤发烫,镜面裂纹中渗出金红血丝,与殿内袅袅升起的檀香混作一处。

辛夷扮作侍卫立于殿角,玄甲外罩着僧袍,袖口被刻意撕破一道裂痕,情蛊红痕若隐若现。她盯着法坛上缓缓转动的鎏金经筒,筒身梵文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那是苗疆蛊毒淬炼的痕迹。

“陛下,该转经轮了。”礼佛官捧着鎏金手柄躬身。

白芷指尖刚触到经筒,殿外忽起狂风。十八盏长明灯齐齐熄灭,经筒内部机括声如毒蛇吐信。

第一支毒箭破空时,辛夷已旋身扑倒白芷。箭镞擦着她后颈没入梁柱,靛蓝毒液溅在翻飞的经幡上,瞬间腐蚀出骷髅图案。

“经筒有诈!”辛夷揽着白芷滚向供桌,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她反手扯落幔帐横扫,金线刺绣的佛陀在毒箭中千疮百孔,梵文经卷如雪片纷飞。

白芷忽然闷哼一声,左肩绽开血花第三支箭穿透她虚晃的残影。辛夷目眦欲裂,竟徒手抓住第四支毒箭,靛蓝蛊纹顺着手臂暴涨:“萧珩的走狗……只会这些下作手段?”

箭身突然炸开,毒雾裹着经卷碎屑弥漫大殿。辛夷将白芷护在身下,情蛊红痕在毒雾中灼如烙铁。一片烧焦的经卷飘落掌心,其上梵文竟与蛊纹走势重合。

“咳咳……这毒……”辛夷呕出靛蓝血沫,指尖深深抠进地砖裂缝。

白芷撕开她染血的僧袍,情蛊红痕已蔓延至心口。她突然扯过燃烧的经幡,将火光贴近经卷残片:“你看!《往生咒》的梵文注释……这是解蛊的阵图!”

焦黑的经卷上,金粉勾勒的脉络与辛夷心口疤痕严丝合缝。白芷指尖颤抖着抚过一行小字:“以爱欲为引,心血为祭,可渡双生劫……”

殿门轰然倒塌,萧珩旧部持弩逼近。辛夷突然轻笑,染血的唇贴上白芷耳垂:“那你……可爱我?”

毒箭如蝗袭来,辛夷扯落腕间佛珠掷向敌群。檀木珠子遇毒即爆,蓝焰中浮现金色梵文,竟将追兵逼退三步。她趁机撞碎佛像底座,露出暗格中的苗疆铜匣匣面刻着与情蛊红痕相同的纹路。

“走!”辛夷将铜匣塞入白芷怀中,自己却迎向箭雨。三支毒箭贯穿肩胛,她借力后仰,靴底暗刃划开供桌下的机关。

地砖突然塌陷,寒泉自地宫喷涌而出。追兵触水即僵,毒雾遇寒凝结成冰晶,在晨光中绽出万千合欢花的幻影。

密道深处,白芷将辛夷浸入寒泉。情蛊红痕遇水收缩,梵文经卷在铜匣中自动展开,浮现出血色脉络图。

“原来解法是……”白芷的泪砸在经卷上,晕开“心血相融”四字。

辛夷忽然握住她执刀的手,将刃尖抵住自己心口:“双生蛊需宿主自愿剖心取蛊……咳咳……你下得去手吗?”

地宫突然震颤,寒泉倒灌入室。白芷扯落护心镜按在辛夷胸口,镜面裂纹渗出金红血丝,与梵文阵图交织成网:“我不要往生……只要你今生!”

往生咒语终究困不住红尘执念,当经卷与情蛊同焚,唯有以爱为刃破宿命佛不渡你,我渡。

朱雀门的千斤闸砸落时,最后一缕夕光正吻在辛夷的睫毛上。白芷的素衣浸透了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她将辛夷箍在怀中策马疾驰,马蹄踏碎护城河的薄冰,溅起的冰晶裹着血色,在残阳中纷扬如赤雪。辛夷的斗篷被风掀起,露出腕间蔓延至脖颈的靛蓝蛊纹那毒痕已褪成灰烬般的青,像一条垂死的蛇,缓缓绞紧最后的生机。

“往西……”辛夷的唇擦过她耳垂,气息凉得惊心,“鬼哭峡……咳咳……崖下有密道……”

白芷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泪往喉间咽。护心镜紧贴着两人相拥的胸膛发烫,裂纹中渗出的血珠坠入黄沙,竟灼出蜿蜒的蓝焰,在暮色中如冥火引路。她不敢低头看怀中的脸那张总是噙着讥诮笑意的唇,此刻白得近乎透明。

夜色吞没天地时,白马踉跄跌入敦煌废城的残垣。断壁间半截佛塔刺破星河,飞天的衣袂在月光中碎成流银,箜篌断弦上栖着几只蓝翅毒蜂,尾针幽光映亮斑驳的菩萨眉眼。辛夷靠在她怀中,望着塔顶轻笑:“那年劫萧珩的军粮……我在这菩萨裙裾下藏了三日……”

白芷的指尖抚过她心口溃烂的疤痕蜂翼状的旧伤正化作灰絮飘散,寒髓丹终究压不住七日烬的反噬。她颤抖着去解药囊,却被辛夷冰凉的手按住:“傻子……没用的……”

靛蓝血沫溅上壁画,菩萨拈花的玉指染成妖异的紫。辛夷忽然剧烈呛咳,血珠顺着下颌滚落,在白芷素衣上绽出凄艳的梅。

“剜出蛊虫……你还能活……”辛夷攥住她执刀的手,刀尖抵住自己心口。白芷的泪砸在刃上,溅起细碎寒光:“你叫我独活?”

辛夷咳血笑道 “你说长安一世…待你诸事毕,我许你…咳咳…黄泉同行…可好?”

荒漠的风骤然死寂,毒蜂群自塔顶倾泻而下,尾针蓝光汇成星河,将二人笼在光幕中。辛夷的瞳孔映着这诡丽的光,指尖忽然勾住白芷颈间骨哨:“吹一曲……我要听《折柳》……”

染血的骨哨贴上唇瓣,裂痕渗出金芒。白芷吹出第一个音时,往事如毒蜂尾针扎入心脏

那是苗疆的雨夜,辛夷浑身是血倒在她怀中,却嬉笑着将骨哨塞进她手心:“下次吹这个……我便爬也会爬回来……”

凄厉的调子刺破夜空,毒蜂随着哨音狂舞,蓝光在沙海上拖曳出银河。辛夷的呼吸渐渐轻了,腕间灰败的蛊纹却骤然复明,赤金丝线顺着血脉缠上白芷的手腕双生蛊在垂死挣扎,以命换命的禁术在她们骨血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