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细作!”
追兵的嘶吼中,辛夷扯过粮车上的火把掷向草料堆。毒沙遇火炸开青绿烟雾,她趁机攀上城墙铁索,靴底暗藏的狼首纹铁钩刮出刺耳声响。
白芷的银针钉入最后一名叛军眉心时,辛夷的匕首正抵住她后心。玄色大氅突然被夜风掀起,裹住两人身形:“西北角粮仓第三垛,毒沙混着蛊虫卵。”
“你来送死?”白芷的软剑贴着辛夷腰侧滑入剑鞘,指尖拂过她肩上新添的箭伤:“萧珩的走狗倒是忠心,连淬毒的箭头都与你当年中的一模一样。”
辛夷扯开大氅暗扣,露出缠满绷带的心口。断月纹渗出的血珠染红内衬,绘出残缺的舆图:“你可知这毒沙遇水会化为何物?”她突然咬破指尖,血滴在沙粒上滋滋作响,腾起的青烟凝成萧珩的脸。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白芷立在瓮城箭楼,望着辛夷单枪匹马没入敌阵。玄色大氅在身后翻卷如垂死鹤翼,她忽然想起冷宫那夜母亲被鸩杀前,也曾这般立于高墙,将染血的诏书塞入她襁褓。
“放箭!”
守将的嘶吼裹在风沙里。辛夷的腕箭射穿敌军令旗,回身时望见城头火光骤暗白芷的大氅被流矢撕裂,残布如黑蝶纷扬。她突然调转马头,铁蹄踏过毒沙阵,腰间的狼首腿环在颠簸中迸开机关,三百枚银针暴雨般射向敌阵。
硝烟散尽时,白芷在尸堆中找到昏迷的辛夷。玄色大氅早已碎成破布,勉强裹住那人渗血的断月纹。她撕开襦裙下摆包扎伤口,忽觉掌心刺痛辛夷的指尖抠进她血肉,混着沙粒的血在腕间凝成锁链状的疤痕。
“粮仓地窖......”辛夷的呓语混着血沫,“藏着萧珩炼蛊的铜鼎......”
白芷的银针突然扎向自己心口,取出的蛊虫在毒沙上疯狂扭动。她将虫尸碾碎在辛夷的断月纹上,淡金血珠渗入沙地,竟勾出完整的边关布防图:“你以为我为何请缨督军?这城墙之下,埋着我娘最后的血书......”
晨光刺破云层时,敌军的号角化作哀鸣。白芷站在城墙缺口处,玄色大氅的残片与辛夷的腿环锁链缠在一起,在烽烟中飘摇如招魂幡。
宫墙上的霜花凝成蛛网状,白芷望着铜镜中沉重的凤冠金丝掐成的九尾凤口中衔着蛊虫玉珠,与十五年前母亲被鸩杀时戴的一模一样。妆娘蘸着胭脂的手忽然颤抖,笔尖在她眼尾勾出一道斜红,像极了辛夷剑锋上的血痕。
“陛下该启程了。”
萧珩的蟒袍扫过门槛,金线绣的饕餮纹在晨光中狰狞毕现。白芷的指尖抚过嫁衣暗袋,那里藏着一枚染血的狼首铁环三日前边关烽火中,辛夷从敌将尸身上扯下的战利品,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
喜轿穿过长街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响。白芷掀起盖头一角,瞥见茶楼瓦檐上玄色衣袂翻飞,剑穗银铃的节奏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
喜堂的赤金地毯浸着腥气,白芷的绣鞋踩过地毯边缘的暗渍那是三日前被杖毙的礼官留下的血。太后倚在鸾座上,九鸾衔珠步摇的阴影投在白芷腕间,恰似一道镣铐。
“礼成”
司礼监尖细的嗓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辛夷的剑尖挑飞合卺杯,毒酒泼在萧珩蟒袍上,腾起的青烟中浮出蛊虫残影:“她的命,只能我来取!”
白芷的广袖突然扬起,腕间银铃缠住辛夷的剑穗。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枚药丸滑入辛夷掌心,那是用凤冠蛊珠磨碎的解药:“一介草民,也配质问朕?”她的巴掌裹着疾风扫过,指甲却刻意划过辛夷眼角的泪痣,将解药粉揉进渗血的伤口。
萧珩突然捏碎手中玉珏。殿柱暗格弹开,三百幅画卷倾泻而下每幅画中的辛夷都被银针钉住命门,针尾系着白芷独有的朱砂线。
“好个痴情种!”太后的护甲掐住白芷后颈,“哀家养的小雀儿,竟学会用银针传情了?”
白芷的凤冠突然迸裂,蛊虫玉珠滚落满地。她反手抽出藏在嫁衣下的软剑,剑锋上的蛊血染红太后华服:“姨母可知,双生蛊饮过至亲血,便会反噬其主?”
混战中,辛夷的剑鞘挑开白芷的嫁衣。玄色腿环缠在雪白脚踝,狼首吞月纹正与她靴中的暗器共鸣。萧珩的蟒袍突然自燃,露出心口溃烂的断月纹那正是被边关毒沙反噬的痕迹。
五更天的晨雾漫入残破喜堂。白芷跪坐在血泊里,嫁衣的蹙金绣线已被血染成褐色。辛夷的剑尖挑起染血的盖头,露出她颈间狰狞的掐痕:“你早知太后要用大婚炼蛊......”
“萧珩在合卺酒里掺了离魂散。”白芷的指尖抚过辛夷溃烂的泪痣,将混着蛊血的胭脂抹在自己唇上,“这毒顺着血脉侵蚀心脉,唯有......”
话音未落,辛夷突然咬住她的唇。蛊虫在两人齿间爆裂,苦涩的血腥味中,白芷摸到她后腰暗藏的玉玺碎片与慈恩寺地宫那尊缺口严丝合缝。
太后蜷缩在鸾座残骸中,九鸾步摇碎成星屑:“宁儿......你终究成了你最恨的人......”
白芷的软剑穿透萧珩心口,将他钉在“囍”字中央。剑柄暗格弹出血诏,泛黄的绢帛上浮现昭明公主的字迹:“吾儿宁安,传国玉玺藏于佛塔地宫,以双生蛊血为钥......”
辛夷的腕间银铃突然齐声碎裂。她在满地狼藉中拾起半枚玉珏,对着晨光举起玉中血丝竟勾勒出边关布防图,与白芷掌心残留的毒沙痕迹完全契合。
残阳透过破窗洒在交叠的嫁衣与剑袍上,辛夷眼角的血痣淡如朝露。殿外忽起鹤唳,一只金蛊衔着玉玺碎片从灰烬中振翅,尾羽划过之处,血色诏书在空中燃成凤凰图腾。
锁雀
西域乐师的筚篥声刺破夜宴穹顶,白芷赤金水袖扫过琉璃盏时,酒液在空中凝成血珠。她足尖踏着编钟残响,腰间的九曲玲珑禁步撞出细碎清音,每一声都暗合三日前与辛夷约定的摩斯密码。北狄王醉眼迷离地倚在鎏金榻上,狼首弯刀上的孔雀石映着烛火,将白芷裙摆的银铃照得宛如鬼火那是萧珩亲手系上的“千机铃”,铃芯藏着见血封喉的蛊粉。
“陛下这曲《破阵乐》,倒比教坊司的舞姬更勾魂。”萧珩的蟒袍袖口垂落蛊虫粉末,落在白芷的雪纱披帛上,遇酒化作青烟,“只是这北狄蛮子粗鄙,可识得霓裳羽衣的妙处?”
白芷旋身避开北狄王探来的手,水袖缠住案上酒壶。琥珀酒液倾泻的刹那,她瞥见梁上倒悬的玄色身影辛夷蒙面巾被剑气掀开半角,眼尾血痣染着新伤,剑鞘正对她比出边关夜袭的暗号:三长两短,子时焚粮。
鼓点骤急如暴雨摧城。白芷的水袖突然绞住北狄王腰间的狼首弯刀,金线绣的凤尾纹割破他虎口。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借着旋身之势将腿环暗藏的布防图塞入刀鞘夹层,指尖划过刀柄凹槽时刻下血痕那是辛夷幼时教她的辛氏暗语。
“王上可知,我大梁的丝绸比刀锋更利?”她轻笑间广袖翻卷,缀满珍珠的披帛扫落烛台。火舌舔舐地毯的瞬间,辛夷的腕箭射灭十二盏宫灯,殿内陷入混沌。北狄王突然暴起,拽住白芷的披帛将她拖向兽皮软榻,裙摆银铃齐声尖啸每声铃响都催动她心口的母蛊剧痛,宛如百蚁噬心。
“别动!”
辛夷的短刀贴着她后腰划过,斩断三根牵引银铃的金丝。白芷顺势跌入她怀中,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肩胛旧伤,将解蛊粉揉入血肉:“东南角屏风后的青铜獬豸,左眼逆时针转三周......”
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铃响刺破耳膜。白芷被北狄王按在鎏金榻上,腕间银铃已震碎半数。辛夷扮作侍酒婢女贴近,酒壶中暗藏的雄黄粉泼向蛊铃,青烟中浮出萧珩阴鸷的脸:“陛下好手段,连北狄王的合欢酒都敢动手脚!”
北狄王脖颈青筋暴起,雄黄粉与蛊毒在他血脉中凝成黑线。白芷的水袖绞住他咽喉,袖中暗藏的布防图露出一角:“王上饮的可不是寻常酒三年前你屠我边关三镇时,可想过会被自己养的蛊反噬?”
殿门轰然洞开。萧珩提着染血的炼蛊鼎踏入,鼎中浮着半枚玉玺,缺口处嵌着辛夷的断月纹拓印:“昭明公主若知亲生女儿沦为蛊鼎,不知该多欣慰......”他突然摇动铜铃,白芷裙摆的蛊铃应声炸裂,毒粉如雾霭弥漫,所过之处宫娥的皮肤瞬间溃烂如泥。
辛夷的短刀刺穿萧珩右肩,血溅在布防图上。墨迹遇蛊血显形,竟浮现出慈恩寺地宫的暗道图。白芷扯断腰间绦带,浸过解药的珍珠四散射向蛊铃,炸开的荧光粉中,她看见辛夷后颈浮现的淡金纹路正是玉玺缺失的云雷纹。
“三年前你在我娘茶中下蛊时,可想过今日?”白芷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心口,金蛊血顺着簪尾滴入炼蛊鼎。鼎中玉玺碎片骤然发烫,将萧珩的手掌灼出焦痕。辛夷趁机斩断白芷脚踝银铃,却发现锁链尽头系着北狄王帐的虎符。
混战中,辛夷的水靠被毒雾腐蚀。她撕开白芷的舞裙下摆,露出缠在腿上的玄铁链正是边关地牢里锁过她的那副。白芷突然将铁链缠住萧珩脖颈,链环间的狼首纹咬合处,赫然是玉玺缺失的龙角:“你娘早料到你会背叛......这铁链的寒玄铁,专克你的子母蛊!”
晨光穿透残破的茜纱窗时,辛夷抱着昏迷的白芷跌坐血泊。布防图的墨迹已被蛊血染透,显露出令她心惊的真相北狄王帐竟与萧珩的炼蛊窟同处鹰嘴崖腹地。白芷腰间溃烂的蛊纹正与玉玺缺口逐渐契合,淡金血丝如活物般游向辛夷心口的断月纹。
“醒醒......”辛夷咬破指尖,将血喂进白芷唇间,“你说过要与我共赏山河无恙......”
白芷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指尖抚上辛夷锁骨下的旧疤:“炼蛊鼎夹层......有娘留下的血书......萧珩背后另有......”
殿外驼铃忽起。北狄使团的车辙碾过布防图残片,藏在骆驼胃囊中的玉玺碎片泛起血光。沙丘彼端,三百铁骑踏尘而来,为首者面具上的狼首纹,与辛夷腿环的图腾一模一样。
废园的残荷折颈垂入池中,腐叶在雨滴下碎成齑粉。白芷的绣鞋陷进青砖缝的淤泥,裙裾扫过廊柱时惊起一串铜铃铃芯结着蛛网,正是她七岁那年亲手系上的。那日母亲被废黜,她攥着这枚从凤冠上扯下的金铃,看禁军将妆奁砸进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