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原来我家的老鼠洞……”她碾碎一只爬过账册的蜈蚣,“是这般派上用场的。”

白芷抚过弩机上的狼首图腾,突然掀开地砖下方埋着的玉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百枚长命锁,每枚都刻着“宁”字。

“喀嗒。”

辛夷捏碎最后一块麦芽糖,糖渣混着血水抹在弩机上:“萧珩最爱甜食,这些毒弩的机关……”

她突然顿住。白芷的银针正挑开糖纸内层,露出蝇头小楷写的生辰正是她与阿姐的八字。

“他用我们的命格养蛊。”白芷将糖纸投入火堆,青烟扭曲成七星阵,“你每杀一人,蛊虫便食一分怨气。”

辛夷忽然扯过她手腕,舌尖舔去虎口残留的糖渍:“那阿芷喂的毒……”

“是解药。”白芷反手捂住她的唇,“也是新的蛊。”

晨风卷着灰烬掠过溶洞,三百枚长命锁突然齐声嗡鸣。辛夷的断月纹泛起血光,映出洞壁上最后一列刻字

“宁儿,活下去。”

洞外忽起鹰唳,萧珩的蓝羽箭钉在岩壁上。辛夷割下一缕白发系在箭尾,回射时精准穿透云层这一箭,终是射向了长达十五年的谎言

冷宫枯井的苔藓泛着尸绿,白芷的指尖抚过井壁刀痕。三日前从佛堂暗格找到的半截胭脂笺,此刻正引着她摸向井底凸起的青砖。蛛网粘住袖口时,她忽然想起幼时被太后抱在膝头的情景那双手也曾这样温柔地替她擦去唇边药渍。

“咔嗒。”

青砖被银簪撬开的瞬间,腐臭味裹着血雾喷涌而出。白芷捂住口鼻后退,火折子映亮井底:褪色的凤袍裹着一具枯骨,指骨死死抠进砖缝。她扯开袍角时,金线绣的“昭”字刺入眼底这是母亲册封皇后那日穿的吉服。

“宁受千刀剐,不叫豺狼栖……”

血书从凤袍夹层滑落,字迹被尸水浸得斑驳。白芷的银簪挑开粘连的纸页,朱砂写的"弑姐夺位"四字突然浮出,每一笔都嵌着断甲碎骨。

子时的更漏声碾过宫墙。辛夷伏在琉璃瓦上,望着白芷提灯独行的背影。她腕间银铃已被蜡封死,却仍在夜风中发出细碎呜咽三日前白芷亲手系上的铃芯,藏着一缕混了蛊血的发丝。

“刺客!”

禁军的嘶吼撕裂死寂。辛夷翻身跃下屋檐,却见另一道玄色身影从角门闪过那人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蒙面巾,连左肩箭伤的姿态都分毫不差。

“放箭!”

白芷的嗓音从高墙传来,裹着辛夷从未听过的冷厉。箭雨扑向替身的刹那,辛夷看清那人后颈的刺青正是萧珩死士独有的残月纹。替身故意迎向箭矢,喉间发出的痛呼竟与她的声线如出一辙。

替身的尸体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白芷提着宫灯走近时,绣鞋碾过那人腕间的银铃蜡封碎裂,铃芯发丝随风飘起,缠住她颤抖的指尖。

“陛下圣明!”

禁军统领跪地高呼,铠甲下的手却按在刀柄。白芷的银针抵住替身耳后,挑出半枚玉蝉与古墓中找到的那只,原是雌雄一对。

“好一招偷天换日……”她忽然轻笑,指尖抚过替身眉骨那里本该有疤,此刻却光洁如新。禁军统领的瞳孔骤然收缩,白芷的簪尖已刺入他喉间:“告诉太后,下次找个更像的。”

五更天的暴雨冲刷着冷宫血污。白芷跪在井底,将母亲的骸骨一块块拾入锦匣。血书在药水中浮出隐藏的密文:“传国玉玺藏于慈恩寺佛塔地宫,以双生蛊主血脉为钥……”

瓦砾突然崩落。辛夷倒悬在井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血书上:“阿芷若想哭,我的肩膀借你。”

白芷猛然抬头,簪尖抵住她心口:“你如何找到这里?”

“银铃芯里的蛊虫,会循着血诏的气味。”辛夷扯开衣襟,心口的断月纹正渗出淡金血珠,“你母亲的血书……是用昭明皇室秘制的蛊毒写的吧?”

佛塔地宫的机括在暴雨中轰鸣。白芷引着辛夷的手按上石门图腾,两人的血在凹槽中交融成太极:“开!”

石门洞开的刹那,三百盏长明灯自燃。玉玺悬在八卦阵中央,下方压着半封血信:“宁儿,若你见此信,娘已死于亲妹之手……”

辛夷突然将白芷扑倒在地。淬毒的暗箭擦过她耳际,钉入玉玺底座。太后癫狂的笑声从暗门传来:“好一对痴儿!这玉玺早被本宫换了芯”

白芷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心口。混着蛊血的金龙纹游上玉玺,将赝品熔成金水:“姨母可知,真正的玉玺……”她染血的手握住辛夷的剑柄,“从来都是活蛊?”

地宫轰然塌陷。辛夷的剑锋穿透太后咽喉时,白芷正将玉玺按进她后腰断月纹双生蛊主的血浸透史书,终是在灰烬里写就新的传说。

尸臭混着艾草烟在窄巷里翻涌,白芷的素纱面巾被血污浸透,结成硬痂。墙角蜷缩的老妪突然抽搐,呕出的黑血中蠕动着米粒大的蛊虫。她捻起银针封住老妪心脉时,腕间忽被枯爪攥住

“娘娘...冷宫井底...有东西在哭...”

老妪浑浊的瞳孔映出白芷骤然苍白的脸,指缝间掉出半枚玉珏,正是太后赐死昭明公主那日摔碎的禁步残片。巷尾传来瓦罐碎裂声,白芷转身时,一筐药草滚落脚边,蓑衣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中。

破庙供桌上的蜡烛淌着血泪般的蜡油。白芷挑拣药草时,发现筐底藏着束晒干的六月雪叶脉间隐有金粉闪烁,是苗疆巫医特制的解毒散。

“吱呀”

窗棂被夜风撞开。辛夷倒悬在檐下,蒙面巾被雨浸湿,露出下颌那道月牙疤。白芷的银针脱手而出,刺穿她袖口钉在梁上:“既来了,何必躲?”

“女官大人的针,还是这般狠绝。”辛夷翻身入窗,蓑衣上的雨水在地面汇成细流,“萧珩在井水里投了蛊,这些药草只能暂缓......”

话未说完,白芷突然捏住她手腕。银针挑开蒙面巾,露出苍白唇上未愈的咬痕:“你这伤口的溃烂,是徒手接毒箭的代价?”

烛火“噼啪”爆响。辛夷的指尖抚过白芷染血的袖口,那里破了个寸长的裂口:“三日前你施针救那孩童时,暗弩原本瞄准的是后心。”

她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钉着三枚毒蒺藜:“萧珩的死士扮作病患混在人群里,箭头的蛊毒与疫病同源。”

五更天的梆子声碾过哀嚎。白芷掀开病患的麻衣,后腰处的断月纹渗着脓血与辛夷身上的烙印如出一辙。银针探入腐肉时,那人突然暴起,淬毒的指甲抓向她咽喉!

“叮!”

辛夷的剑鞘横挡在两人之间,腐尸般的病患突然自燃。青绿火焰中,无数蛊虫破皮而出,在空中聚成萧珩的脸:“本官这份大礼,可还称心?”

白芷的银针暴雨般射向火团,针尾系着的红丝线缠住辛夷手腕:“闭气!”

药杵砸向香炉,雄黄粉混着朱砂炸成红雾。辛夷揽住白芷的腰破窗而出,身后传来连绵爆响三百名伪装成病患的死士同时自焚,蛊虫如流星火雨扑向民宅。

护城河漂满焦尸。白芷浸泡在刺骨的河水中,银针逐一挑出辛夷伤口的毒蒺藜。每挑一枚,便往自己心口扎一针,黑血顺着手臂蜿蜒成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