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整个吻部被人套进了一只精钢打造的口笼中,限制住嘴的开合。巨兽嘴皮两侧的胡子捻作一缕,细长而卷曲,状如龙须,从口笼的缝隙垂下。
这怪物见到赵筝,兽面狰狞,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利嘶吼,亮出满口森森利齿,向赵筝飞扑过去,半空中却突然一停,直直摔下,落在赵筝一丈开外,后颈粗硬的针毛在覆冰地面上刮出白痕。
“吼”巨兽发了疯一般嘶叫,用爪子拉扯脖子上的铁项圈,却无济于事。
大量雾气从它的口鼻喷出,仿佛燃烧后升腾而起的浓烟,伴随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熏得赵筝直皱眉。
赵筝那日上到踯躅峰,就是为了抓住这匹百余岁的虬狼。
相传虬狼一身铜筋铁骨,性格暴烈残忍,擅驭火,还能口喷毒血,血滴沾衣即燃,猛水难浇,毒火瞬息就能烧穿骨髓。赵筝带了教中十几名高手出马结成剑阵,费尽周折才将其捉住,一路以大量寒冰、摄炎珠压制着运回总坛,存于冰室。
教中一本典籍里有记载,虬狼的心肺肝脾皆可制奇药,但药性极猛,试药之人皆因脏腑沸燃,体内起火身亡。
赵筝向来沉迷钻研药剂毒物,甚至不惜折损教中高手也要捉一只来试一试。
不过,这只虬狼甚是棘手,即使戴着口笼,人若凑得太近,被它的长尾扫到也是当场毙命。赵筝一时也没有办法杀了它,只好关在这里等着它饿死。
赵筝看了看虬狼的状态,很精神,身上伤口甚至半愈合了。他估摸着想要饿死这怪物,估计要花费数个月才行,摇摇头便离开囚室。
数寸厚的铁门发出隆隆声响在身后阖起,赵筝疾步走在冰室的回廊,前方转角处,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男人。
这狐狸儿子到底还是没让许怀义碰着。
赤狐看着肥,但意外身形灵活,许怀义试了两次都被它躲闪开,男人便不强求了。
灰衣弟子领着许怀义走完一条向下台阶后,男人感觉周身温度忽然骤降,越向深处越是阴冷,四肢末端寒意入骨,呵气成冰,他运起内力才感觉好受些。
这冰室不像寻常富人家用作储冰的地窖,更像是一座地下宫殿,墙壁嵌着无数照明用的夜明珠,廊道九曲八弯,还有数个岔口,连通百余间大大小小的内室,若非有人指引,不熟悉的人绝对会迷路于此。
灰衣弟子和许怀义拐过一道转角,两人看见远处有人向这个方向走来。
男人脚边的赤狐看清来者,发出咯咯的叫声,蓬松的尾巴摇摆起来。
许怀义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是赵筝。他穿着一身绣着暗纹的穹灰锦袍,腰横玉带,腰间别着一把玉骨扇,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端丽。
“你来这做什么?怎么李狗也在……”赵筝看见许怀义,神情微讶,他走到近处眼睛一转瞧见了男人脚边的狐狸,“李沅生让你来的?”
灰衣弟子躬身行礼,答道:“大主事要取许公子的血做药。”
李狗……
许怀义被名字逗得哭笑不得:“这小狐狸怎么叫这种名儿。”
赵筝道:“它娘当做狗养的。”
“……”
这话乍一听像极了骂人,许怀义脑中顺了一遍才明白过来。
“李沅生比不过就开始惦记上了。”赵筝啧了一声,俯下身子,点了点赤狐的鼻尖,“回去多烦烦你娘,叫她少来找许怀义。”
挥挥手叫二人先行,他还有事,一闪身拐入了别的岔口。
李狗抬起前爪搔了下鼻尖,跟上许怀义的步伐。三[6久︶三久6每日PO18
灰衣弟子带着许怀义进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屋中三面墙上用冰砌了数层架子,架中摆满了大小瓶罐,一直堆到屋顶,冰质、玉质、瓷质皆有。
嵌着门框的那面墙也有冰架,不过摆的都是各式器具,作用不明。
弟子取了一支翠色玉瓶,有巴掌大小,颈部两指宽,口部稍粗,肚浑圆,又从架上拿了一把玉刀,递给许怀义,叫他自行决定划哪里。
男人接过来,玉刀材质绝佳,这种寒冷环境下入手都是温的,铁质刀具若在这里用,只怕放下的时候会撕下一层皮。
许怀义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玉刀在手臂上轻轻一划,薄刃切割开皮肉,切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缓缓流出,落入下方玉瓶之中。
瓶子看着挺小,但容量颇大,许久不见满,许怀义咬着牙又将伤口割深了一些。
待到玉瓶几近灌满,在寒冷与失血的侵蚀下,许怀义脸色已有些差了,伸出的小臂都有些颤抖,五指发麻。
男人点穴止血,那弟子收纳好玉瓶后迅速取了纱布和伤药给他包扎。
有几滴残留的血,没有瓶子接着,自半空颤巍巍落下,接触地面后“叮”地一声,破碎成红色结晶,竟是在下落途中直接结成了冰。
伏在冰室最深处的虬狼神志昏沉,饥饿和寒冷正在缓慢带走它的生命,硕大的头颅低垂下来耷在前肢上。
忽然,鎏金的双瞳睁开,瞳孔猛地缩成针眼大小。它的嗅觉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香气,涎水从嘴角溢出,饥饿被成百倍地放大,狩猎本能和求生欲瞬时间达到顶峰。
虬狼发出一声低吼,浑身肌肉怒张,它一次次冲向铁门,又一次次被扯回。环环相扣的锁每次紧绷,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终于,铁锁根部发出尖锐的撕裂声,“铮”一下断裂开来。
怪物巨大的身躯撞击着铁门,姿态疯狂。
“咚!”
“咚!”
它实在太饿了,为了一滴血一片肉,它可以拼尽全力。整块浇铸的铁门就这样慢慢变成了废铁,颓然倒地。
……
李狗全身的毛发忽然莫名炸起,焦躁地在许怀义脚边走来走去。男人不懂它想做什么。
脚下由远而近传来阵阵颤动,许怀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回望向身后,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利物切割冰块的沙沙声和重物撞击墙壁的声响。
一只如狼一般模样的灰黑色庞然大物悍然堵住门口,头戴精钢口笼,缝隙间渗出唾液,颈间垂着腕粗的铁,铜铃般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两个人。
怪物口腔中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粗重的粗喘呼在身上令许怀义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