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棠想起白日里宋了知勃发的欲望刚好抵到自己穴口,并不是很想睡宋了知身上,但还不待他拒绝,宋了知已经将他抱入怀中,解了外衣盖在彼此身上。
他欲挣扎,但看见宋了知腿上还在断断续续渗血的绷带,又想起宋了知今日杀人后无措的模样,终究忍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窝在宋了知怀中。
宋了知轻轻嗅着阮雪棠发间的气息,仿佛消除了一天的疲惫,哄孩子般抚着对方的背脊,替他将衣衫松了些:“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你不睡?”过了一会儿,就在宋了知以为阮雪棠已经睡着之际,对方却突然问道。
宋了知其实累极,但因腿疼难以合眼,只轻声道:“阮公子,今日我没被吓到,只是来寻你的路上好多血迹,我以为你受了重伤后来见你无事,一时心安下来,愣住了而已。”
阮雪棠抬头看了眼宋了知,他自幼在王府受尽轻视,无人真心待他,多疑惯了,很需要旁人反复说明来确定他人心意,这大概也是一开始他故意试探宋了知的原因。可直到宋了知为他杀人后他才知晓,宋了知平日里或许仍坚守着种种底线,但真正到了危急时刻,这个男人几乎是本能的做出偏向于他的行为。
宋了知见阮雪棠没出声,只当他不信自己的话,又把前一晚那些剖明心迹的话讲给阮雪棠听,尤其是那句“要娶回家当媳妇”,他更是反反复复说了五遍有余。
阮雪棠趴在宋了知怀中,这回倒不装睡了,面不改色地听完宋了知的胡言乱语,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但微红的耳根彻底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担心宋了知再说下去恐怕今天就要拉着自己拜天地了,僵硬地转过话题:“......你是怎么查出简凝之身份的?”
闻言,宋了知忽然有种又回到阮雪棠刚被抓回王府那段日子的感觉,自己闲时便替阮公子去查当年旧事,每日早晨都偷偷站在拐角目送他上朝,千辛万苦才能见上一面,两人躲在房里压低了声音,絮絮交换着查出的信息。
那时的艰难都克服了,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战胜的?思至此处,宋了知忽然燃起希望,甚至连腿上的伤痛都足以忘却,他凝视着怀中的阮雪棠,忽如其来的吻了下去。
阮雪棠自从得知一切之后,处心积虑抹去了简凝之身世的所有痕迹,就连看过阮云昇孕肚的谭大牛都想过要除掉,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当真很想知晓宋了知是怎么查出来的,哪知宋了知对着他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单是莫名其妙的吻过来。
他的吻极其温柔,舌尖探进阮雪棠唇中,细细吮着软舌,将两瓣嘴唇吻得嫣红。一吻完毕,宋了知意犹未尽,又亲了亲阮雪棠的耳垂,这才将自己那天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阮雪棠听完,心下了然,这些小事旁人见了也参不出什么,但宋了知先前便已着手查过简凝之的事,又知晓许多内情,他能推理出来也属正常。
那日阮云昇自知命不久矣,将阮雪棠叫到书房,将他与简凝之所有旧事一一坦露,而简凝之的身份自然也有说明。
“所以,简凝之当真是因为听到院外下人议论羌翎亡国才选择自尽的?”宋了知问道,他总觉得简凝之死因不仅于此。
果然,阮雪棠摇了摇头:“那天在院外扫地的下人将阮云昇献计导致羌翎亡国的事也说了。”
宋了知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醒悟:阮王爷在临产前突然献计,摆明是为了留住简凝之,断他所有后路。也就是说,羌翎真正亡国的原因,其实只为简凝之一人,许多杀戮,许多牺牲,都因他一人而起,这点他能想明白,聪慧过人的前太子简凝之自然也能想出。
简凝之天性善良,骤然得知这些,本就无法接受。况且他在假装怀孕期间,曾表露过有与阮云昇好好过日子的想法,是否可以说明他在这段强制的关系中,也对阮云昇产生了丝毫情感?若是不爱倒也罢了,如果他当真对阮云昇动过情,那得知爱人为了自己杀了羌翎全族的简凝之难以自处,选择轻生亦不稀奇。
宋了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对阮王爷与简凝之的种种错过发出一声叹息,心中更加珍惜他与阮公子的关系,两人相拥着睡了。
九十九章
宋了知腿疼得厉害,一夜都睡不安稳,故而起了大早,小心翼翼将仍在熟睡的阮雪棠从身上抱下,往将熄的火堆里添过柴火,这才拖着伤腿走出洞穴。
之前腿伤虽然严重,但走路没多大影响,但今日受伤的小腿却像使不上力气那般,一用力便是剧烈的疼痛,无奈之下,宋了知只能一步步慢慢往水边挪去。
拆下绷带,伤处彻底成了溃烂的乌黑色,宋了知只在死尸上见过这样严重的伤口,鼻尖仿佛能嗅到腐烂的气息,一时骇然,碰都不敢多碰一下,匆匆洗净布带重新包上,一深一浅地走在雪地中,为二人寻觅早餐的食物。
然而找了大半个时辰,宋了知收获仍只有几株野菜和菇类,更别提他豪言壮语说要抓的野兔,不过仔细想想,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就算真的见了兔子也追赶不上。
他皱眉看着手上仅有的一点收获,只能盼望另一座山上食物能多一些。
等他回到洞中,阮雪棠还在睡着,宋了知眼中满是怜意,揉了揉阮雪棠柔软的发顶,开始准备二人并不丰盛的早餐。
阮雪棠醒来后,看了看自己的食物,又看着宋了知手上的那两片菜叶子,脸色有些难看。
宋了知还以为阮雪棠嫌早膳简陋,心中酸涩,抿唇想要安抚几句,哪知阮雪棠只是沉声问道:“你就吃那么点东西?”
他几乎受宠若惊,没想到阮公子会对他突然关心,浑身仿佛被暖意包裹,但是又不得不对阮雪棠撒谎道:“我刚才已经吃过一些了,现在胀得厉害,吃不下太多。”
听完这番说辞,阮雪棠脸色阴沉,显然是生气了,却没再多说什么。
用过早餐,宋了知将自己的计划与阮雪棠说明一番,准备带着阮雪棠往相接的山中走去。
宋了知不愿成为阮雪棠的累赘,特意捡了一根木棍充作拐杖。察觉到阮雪棠频频看向他的视线,宋了知逞强,不肯将自己的伤情透露半点,强笑道:“这里雪深,小心点为好。”
大雪封山,他们白日赶路,夜里寻找洞穴休憩,走了整整三天,终于逃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腰位置。一开始宋了知还能牵着阮雪棠同行,但是到了后来,他逐渐跟不上阮雪棠的步伐,两人拉开距离,阮雪棠每走一段路,便要驻足等宋了知一瘸一拐地追上自己。
即便如此,宋了知仍不肯向阮雪棠展露自己的伤势,寻着蹩脚的借口独自抗下伤痛。
依他最初的想法,理应再往山顶走些,可以从高处往山下俯览追兵动向。可宋了知第四天外出寻找食物之时,终究坚持不住,倒在冰天雪地当中,还是阮雪棠见宋了知久久不归,出去寻找,结果发现对方晕在离洞口几十步路的地方。
阮雪棠一直知道宋了知伤势严重,却不知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直到把人从雪地里抱回之时,才注意到宋了知伤腿比另一只肿了整整一圈,隔着绷带仍不断流出腥臭的黑黄液体。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宋了知刚一醒来,便听到阮公子对他如此说道。
腿伤本该静养,但宋了知中箭的那一刻都还背着阮雪棠奔逃,之后更是日日赶路,吃食又紧着阮雪棠先用,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乱来。
宋了知下意识地藏起小腿,因高烧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异常:“没什么...你别看,很难看的。”
“快点。”阮雪棠懒与他废话,走过去催促道。
宋了知拗不过对方,只能不情不愿的拉起裤管,把绷带拆下,露出可怖伤处,整条小腿已经统一变成溃烂的乌黑色,多处皮肉崩裂开,从中流出脓液,所幸天冷,若是夏日,只怕早生了蛆虫。
纵然阮雪棠见过许多血腥场面,但见到宋了知整只发黑的小腿时,也免不得心惊。
宋了知将阮雪棠脸上神情看得分明,怕阮雪棠嫌他拖累,又不愿阮雪棠为他担心,故意搭话道:“阮公子在军营的时候,也有人会伤成这样吗?”
阮雪棠当然见过,有时军中伤亡严重,军医忙不过来,这种伤多数就会出现在没药可治的小兵身上。
“嗯。”他轻声应了。
宋了知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他们都治好了?”
见阮雪棠点了点头,宋了知这才挤出一丝笑来:“那我也会很快好的,阮公子,我今日休息一天,明日就能继续和你赶路了。”
阮雪棠头一回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他撒了谎,那些感染的士兵通常都会被认为无药可救而被他下令丢在半路,任他们自生自灭。
他从未信过报应,可看见宋了知这样,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