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镜子前,盯着镜中的人看,过了几秒,侧过身,又站远了些,掀起睡衣下摆。
镜中青年面色呈现不正常的苍白,身形消瘦,侧面的薄线条在小腹处突兀的微微拱起,弧度十分不明显,像被安错的零件,和他瘦削的四肢形成强烈的不协调感。
忽然,苏雪晴的话变得无比清晰,应年视线停留在腹部,有种被溺水的窒息感。
为什么会呕吐,为什么会腰腿酸痛,为什么明明整个人瘦得不行,却只有肚子鼓起来?
还有应琛,自己吃药时他为什么那么紧张?
且从二月出事到现在,应琛和他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有接吻而已。
应琛对他的爱或许是假的,但对他身体的好奇与痴迷却是真的,从二月到现在这么久,应琛能忍得住?
应年维持着一只手掀开衣服的姿势定在原地,肚子里装着的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稍微动弹,整个人就会四分五裂、体无完肤。
半梦半醒间,应琛察觉到臂弯很轻,猛地惊醒过来,掀开被子,一边喊人一边下床。
卫生间的门半掩着,他看到应年正用凉水往脸上泼,大概是水凉,眼下和鼻头都有点红。
应琛愣了下,声音不太稳:“怎么用凉水?”
一边拿过毛巾,用温水浸湿,一边给应年擦脸:“本来你就爱感冒,还不注意。”
毛巾擦过应年眼睑下的小痣时停顿,应琛发现他在看自己,用审视的、甚至带着莫名怨恨的眼神。
“那又怎么了,”应年淡声道,“我又没在生理期。”
应琛动作一滞,故作淡定道:“别担心,你是不是失眠了?刚不到六点,先回卧室,再睡会儿。”
“应琛,”应年将手挣脱出来,“我生理期好几个月没来了。”
应琛脸上的表情出现不太自然的僵硬,让应年想起小时候,虞曼发现应琛偷偷买了小金鱼时,他撒谎说是自己捞的。
“哦,”应琛眉头皱着,眼神偏向右下方,“当时医生说营养不良导致的。”
“我一直在吐,腰和腿都和断了一样疼,你觉得这正常吗?营养不良会这样吗?”应年才不会再上当,一字一顿道,“都是因为你。”
“是,我错了,但你先别站在这,你怎么连拖鞋都没穿?”应琛这么说着,去拿棉拖,蹲下来握住应年脚腕,“看着没昨天那么肿了,医生开的药包很管用。”
应年低头俯视他:“应琛。”
“怎么了?”
“我来到这里的每一天都很难受,因为你是个畜生,我看见你就恶心,你的错不是你装模作样端几盆洗脚水、假装贴心就能抵消的,”应年的声音在安静的早上格外清晰,让应琛脊背一阵阵发凉,“我在这里受的罪,就当是我为了关叔和我妈付出的代价,其余的我给不起,也不想给。”
他没管应琛的反应,甩开对方往床边走:“你别忘了当初让我留下时,是怎么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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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许宁开车,带着应琛和柏知醒两尊大佛往律所走了一趟,知道天快黑时才从律所的五角大楼里缓缓走出。
车门开启关闭,隔开外面温暖的春意。
柏知醒此次颇为满意:“听刘律的意思,这事情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能结了。”
刘律是业内负责相关商务犯罪案件的权威,应琛当初为了找到人,没少花力气。
把关正的复诊结果交给刘律时,刘律笃定杜明这辈子没有再翻身的可能。
对此,应琛却说:“只是终身监禁,如果虞寄有人脉,中途照样可以把他弄出去。”
“不一定,”柏知醒道,“他商务犯罪的部分多少都会牵扯到虞家,虞寄不一定留他。”他笑,“你在家伺候人是不是伺候傻了?有回心转意吗?”
应琛不置可否,搭在窗边的手指焦躁地捻了捻。
柏知醒抽出根烟夹在嘴里,又把烟盒递到应琛面前。
应琛皱着眉将烟盒接过扔到一边,顺手把柏知醒嘴里的烟拿了下来:“要抽去外面抽。”
“干什么啊?这么扫兴。”柏知醒不满。
“他现在闻不了烟味,再抽你就下去。”
柏知醒啧啧:“应琛你现在真是……”他摇头叹息,“烟不抽了,酒局也不去了,你怎么跟我哥单位里的准爸爸一样。”
应琛没说话,转头看着外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路口等红灯时,柏知醒打量起许宁的车来:“许经理,这车什么时候买的?”
“今年,”许宁一边回答,见柏知醒目光挪到车的操控台,于是连忙收拾,“通勤方便点。”
柏知醒表示肯定:“也挺低调的。”
许宁心想他想高调也没钱啊,于是只得尴尬笑笑。
柏知醒目光停在置物台的一个米色的小袋上:“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给我老婆请的手串。”
“嗯?”柏知醒来了兴致,见那袋子上确实缝制知名寺庙的标志,“管什么的?”
“我求的身体健康,我老婆最近总是闹不舒服,给她请手串,图个吉利。”
应琛这时开口:“有用吗?”
“嗨,”许宁发动汽车,“心诚则灵嘛。很多人都请的,在空镜峰下面的寺庙里,全国各地好多人过来。我这个就是随便请的,图个吉利,真虔诚的,是要一路拜上去的。”
应琛瞥了一眼那口袋,评价:“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