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芃甚至不记得有谁对她这样细心过。她有些大大咧咧,从小喜欢运动,摔跟头擦伤是常有的事。父母都没太把这些当回事,她自己也是倔性子不肯哭。记忆里父母对她讲的都是“没事,擦上药就好了”,第一个问她“疼不疼,要不要吃颗糖”的,倒是徐士廉。
方芃看着他把鸡蛋和豆腐一起倒进油锅里煎,问他:“你做饭也是为了苗苗学的吗?”
“是啊,”鸡蛋豆腐入锅之后,徐士廉终于得以清闲一会儿,“小孩子吃的和大人吃的不一样,所以我更擅长做辅食,营养均衡,小孩子也好入口。”
方芃想起自己小时候连着一个星期早餐是咸菜夹馒头,默然了。
鸡蛋在油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徐士廉另起火烧油,又在切葱蒜末。这一个步骤对方芃是新奇的,她们不喜欢香料的味道,平时吃饭会把葱姜蒜挑出来,从来不知道做饭为什么要放香料。
切好后徐士廉把煎好一面的鸡蛋豆腐翻了个身子继续煎,然后讲葱蒜末全部倒进烧好的热油里。香料入锅的那一刻,方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往常吃的那些饭菜里都包含着这样的香味,原来这种每道菜必不可少的香味就是葱姜蒜爆香的味道。
“好香。”方芃忍不住评价道。
徐士廉笑了:“这才哪到哪。”
厨房里的方芃笨手笨脚,毫无用武之地,她不想闲着,硬是向徐士廉讨了份差事,在餐厅帮忙把餐桌整理出来,一会儿好上菜。往常徐士廉都是一个人吃饭,一碗面或一碗盖饭,摆在桌子的角落即可,比起书桌,餐桌根本不常用。可是相比之下,反倒是餐桌更干净,中央还摆着一个玻璃花瓶,方芃走近看,里面的花还没有枯死,似乎是定期更换的。再看餐桌的另一端,摆着基本儿童杂志,都是近期的。方芃想到,大概是每周末,苗苗来的时候都要用到这张桌子,所以一直有收拾,按时间算,花瓶里的花应该是上周日才摆上的,所以看起来半新不旧,等到了周末,应该会换一批花。
这里根本没有需要出力气的,徐士廉是在换个说辞哄她休息。
这时候她听到徐士廉在叫她:“芃芃,饭做好了。”
方芃跑到厨房,和徐士廉一起端菜。再次瞥到桌角的杂志时,她问:“儿童杂志时给苗苗准备的吗?”
“是啊,她吃饭的时候眼睛也不闲着,一定要看电视。我担心她不好好咀嚼对消化不好,就跟她讲要安心吃饭,我可以讲故事给她听。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呀,只能从儿童杂志取材了。”
方芃对徐士廉对于女儿的照顾是佩服的:“没几个爸爸能做到像你这样了,我爸既没给我做过饭,也没讲过故事。”
“指的事情一般是妈妈做的吧,我是个例外。”
“你忘啦,我妈不会做饭的,所以我小时候才老去你家蹭饭。他们工作忙,哪有时间给我讲故事。”其实不止这些小事,方芃从小独立,从小学开始就是自己上学。六七岁过马路的时候她看着车水马龙不敢走,一定要等到身边有小朋友被父母牵着,才敢跟着过马路。方芃一直觉得适当的晚熟不是什么坏事,小公主才不需要早熟。她没当过小公主,倒也不难过,只是看到徐士廉无微不至的照顾苗苗,多少有些感叹。
徐士廉笑说:“你现在也可以常来我这里蹭饭。”说完,帮方芃舀了一勺肉末鸡蛋豆腐。
方芃不知道徐士廉是怎么调的汤汁,上面的肉末是酱香的,下面是咸鲜口,但没有在家里吃的菜那么齁,鸡蛋嫩滑,一口下去鲜香味儿都留在口腔里。
“好吃!”方芃给予了最朴实真挚的评价。
“这个味道真的和我平时在家里吃的不一样!你怎么就能做出来饭店里的味道。”
徐士廉被她逗笑了:“什么饭店里的味道,就是家常的调料。”
“但是好香啊,你怎么做的,我抄回去和家里人研究研究。”
“步骤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至于汁子,除了平常的生抽老抽蚝油,还加了一勺番茄酱和鲜菇粉提鲜,加番茄酱的话味道就没那么齁……”
徐士廉说着说着停住了,他看到方芃的眼神有些呆滞,失笑道:“先吃吧,我一会儿写给你。”
方芃边吃边问:“明天就是周六了,苗苗会来吗?”
“会来的。往常都是早上就送过来了,但近几周她妈妈给她报了课外班,到中午才能来。”
方芃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就要报课外班啊。”
徐士廉又给方芃添了勺菜:“她妈妈在教学这方面比我上心,如果是以前,肯定又免不了吵一架……我是只想她快快乐乐的就好,她妈妈也说得对,孩子是要从小抓。我们在这方面总是有分歧,有时候我也觉得对她要狠心一点,但看到她,就什么都不忍心了。”
方芃大概能明白一点了。谈恋爱只是性格合适就好,可是到了婚姻,不论是柴米油盐还是孩子老人,每一样都是爆发点。
徐士廉总是软的,十年前而他还有些少年的英气和活力,而从上次饭局见到他起到现在,整个人从气质到内核,都让方芃觉得软塌塌的。这种软是复合的,一种是参杂着母性的父爱,比起前妻,他才像是那个扮演者“妈妈”角色的人;一种是失去坚强的理由,方芃说不上来,只觉得如果苗苗还在,徐士廉的家不可能这样乱糟糟的。
“那明天我能来吗?”方芃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徐士廉道。
今天的工作以方芃帮徐士廉整理画稿结束,顺便和徐士廉聊了一下漫画的剧情。徐士廉很喜欢她的想法和作为读者的反馈,方芃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翌日,方芃起来打扮之后,特意想给苗苗带一样礼物。她挑了半天,家里没有合适的,然后就注意到一套彩笔。这是一套有牌子的马克笔,方芃以前学画画的时候喜欢收藏颜料画笔,结果好些都没用上,正好赠给苗苗。
她把彩笔简单包装一下就往徐士廉家走,到了单元门口,她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停放在路中央,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身材高挑的女人。女人穿着大气时尚,完全符合大众对都市精英女白领的刻板印象。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接下来一个小女孩。
直觉告诉方芃,这就是徐士廉的前妻和苗苗。
女人一边整理着女孩的衣服,一边对她说:“两点钟就要离开知道吗,你下午还有课要上。如果爸爸给你零食,不要吃,你最近零食吃的够多了。”
女孩看不出是过分乖巧还是闷闷不乐:“知道了妈妈。”
方芃咂舌,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等于说满打满算,苗苗只能在徐士廉这里呆三个小时。
女人把女孩放下来就驱车走了。女孩有这里的门禁卡,方芃跟着她走进去,一路上没敢和小姑娘打招呼,怕吓到她。
进了电梯之后,方芃抢先按了五楼。女孩仰着头好奇地看她,似乎在回忆为什么没见过这个同住在五楼的姐姐。
电梯停在五楼,两个人一起走下去。
看到方芃跟着她,女孩明显紧张了。方芃对她友善地笑着,说:“是苗苗小朋友吗?”
没等苗苗回答,徐士廉似乎已经听到了动静,冲出来开了门。
苗苗看到徐士廉,嘴里喊着“爸爸”,扑上去和他抱在一起。
方芃走到跟前,解释道:“正巧,我到楼底下的时候就看到了苗苗和她妈妈。”
苗苗扭过头,和徐士廉如出一辙的眼睛水亮亮的盯着方芃看。
方芃俯下身,说道:“你好呀苗苗,我是你爸爸的新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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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被悉心照顾的方芃遇到徐士廉这样细致的人就毫无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