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和秦铮沿着宫道往御花园去,“殿下说这几日有事,要在宫里住着。”
秦铮心下了然,见玉春还是那副没什么心思的样子,不免有些想逗他,“你知道萧景元进宫来做什么吧?”
玉春点了点头,“知道。”
弑君来了。
秦铮涂了蔻丹的指尖抵在自己下巴处,饶有兴味地道:“你这心性真有意思,看起来对什么都有兴趣巴不得凑热闹,真碰上什么事情时反而最耐得住。”
御花园里的梅花全都开了,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垂枝梅刚到花期,花开如瀑似团团云雾,玉春盯着瞧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全是这样。”
他笑着道:“小厨房里下午做点心要出炉的时候,我比较容易着急。”
秦铮被他这一句话逗乐了,笑着摇摇头道:“难怪萧景元那么宝贝你。”她吃完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过完年我要去西北,你若是哪日在宫里发闷想要出来透透气,可以去找我。”
玉春道:“长姐请我喝酒吗?”
秦铮没忍住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瞧着他那双绿眼睛道:“当然。”
“小世子的酒量想来应该不差。”
她和玉春在御花园里逛了不到半个时辰萧景元就过来了,加上路上来回,萧景元在皇帝寝殿内只留了一盏茶的时间。
想必是留下罪己诏后就走了。
酉时过半,皇宫西侧的钟楼上传来三声沉闷的撞钟声。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五品以上的京官就已经赶去宫中听候遗诏,大部分京官并没有穿戴素服,即便不曾亲眼所见,但也知道这已经驾崩了的先皇与即将登基的新帝之间隔阂甚重。
先皇并未留下遗诏,据说临死前只剩一张罪己诏摊在手侧,上头血迹斑斑,也不知究竟是带着悔意还是恨意离世。
众人俯首跪拜听诏,先帝久病缠身,如今离世也在众人意料之外,只是眼下年号被废,不入宗庙不进皇陵,也实在有些让人无法不怀疑先帝驾崩的真相究竟如何。
但揣测再多也无从得知真相,毕竟那封罪己诏中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是他窃来的皇位,如今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而当初尘封多年的往事被一并揭开,众臣心中惴惴,又难免心生唏嘘。
先帝糊涂。
成帝当年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却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至此,新帝再如何记恨,也实属人之常情。
他们看着高坐龙椅之上神色冰冷的萧景元,俯首恭敬叩拜。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玉露团 洞房花烛夜。
阳和启蛰,一元复始。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兴,元月初六行登基大典,封后大典同天操办,加之新年刚过,特许与民同乐,至元宵方止。
初六当日于上京郊外圜丘祭天。
日出前三刻,钟响鼓鸣,云烟渺渺,东西两侧各悬六盏天灯,萧景元与玉春登上高台,恭迎帝神。
祭天大典冗长复杂,但众人无不肃穆恭敬,年轻的帝王偕同新后立于高台之上,当真意气风发。
二人站在一起如天造地设,当初种种,恰恰促成了今日的金玉良缘。
众臣心中再无半点杂念,更不敢提半句皇后的不是,新帝如此重视,想来大胤与西南要永结秦晋之好,他们何必再管些自己不该管的事情。
日出后一个时辰,祭天大典礼毕,新帝起驾回宫,再行册封之礼。
酉时,玉春回了长乐宫。
坐在长乐宫内殿榻上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
种种礼节,即便已经精简不少,但比起先前东宫大婚仍旧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从巽城来到上京,自长乐宫中被萧景元迎娶回府,如今兜兜转转,竟然又嫁回了长乐宫。
萧景元先前将长乐宫重新修葺一番,当作日后皇后的寝宫,如今整个宫内又因大婚而愈发奢靡,他身上的嫁衣比起当初也更加繁复金贵,长袍曳地,金线迤逦,红玉发冠在烛光下莹润细腻,衬得玉春那双绿色眸子更不似人间物。
殿内没有旁人,萧景元担心玉春不自在一早就吩咐过宫人在殿外伺候,燃着龙凤喜烛的黄花梨木桌上摆着六碟点心、两只金杯和一壶合卺酒,玉春却乖乖坐在榻上,将喜帕重新盖回了脑袋上。
竟然比上一回还要紧张。
不多久宫门被缓缓推开,玉春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大红嫁衣被捏得皱起一些,他垂着眸子又赶紧抚平。
萧景元停在玉春身前,拿过搁在旁边的玉如意撩起喜帕一角,又往上一挑,喜帕落下的瞬间他伸手接住,而后玉如意轻轻抵在了玉春的下巴处,那张面若芙蓉的脸抬起一些,圆眼睛翘睫毛的猫儿眼望着他,笑意盈盈。
萧景元禁不住呼吸一窒。
他见过玉春任何一种模样,可仍旧无数次会为他再次心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填满了似的,生怕打破了此刻这缠绵而温柔的新婚夜,萧景元声音轻得几乎快叫人听不见,“眠眠。”
他半俯下身,痴迷地在玉春的唇角落了一个吻。
玉春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像是也才回过神,萧景元很少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平日里看他穿深色看得太多,就总有这人实在太老成的错觉,可现在同样一身大红婚服,身形挺拔又瘦削,再加上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起来像个风流纨绔的少年郎。
玉春被他猝不及防亲了一下,红着脸躲开,开口却是一句让萧景元十分意外的话,“我竟然真成皇后了……”
“是。”萧景元笑着道:“眠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皇后。”
他一把抱起玉春,嫁衣太长,红色绸缎蜿蜒垂落,萧景元倒了两杯酒,看着桌上一块没少的点心道:“眠眠今天不饿?”
玉春抱着他肩膀不太好意思地道:“不是……缺了一块就不好看了。”
新婚夜,什么都要圆圆满满的才好。
萧景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同他喝了合卺酒,转手给他拿了一块玉露团喂到嘴边,“新婚礼成,眠眠还是要吃些东西。”
“毕竟今夜时间还长,若是眠眠半道再喊饿,就不一定能有嘴巴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