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浴缸里的水被放得很满,血把水染成了深红色,水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具男尸。他大半个身子淹没在水中,头垂在浴缸边。

陆听安眯了眯眼,一下就认出来这就是他梦中那个长相偏日系的男生。

不同的是梦中他应该刚死,五官和身体还保持鲜活的状态,浸泡在水中头发随水流散开的时候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唯美。

而现在他颜面肿胀,眼球突出将眼皮往外顶,嘴唇都变大外翻,露出口腔内被挤压形成的血水。

黎明走过去,皱着眉头查看了他的四肢,“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尸体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泡在水中的手脚皮肤已经呈现手套状,这是巨人观的普遍现象,浴室湿度太高加快了腐化程度。”

边说黎明还边拿起尸体的左手,他的手腕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地上淌了很大一滩深红色的血,浴缸的边缘也被血涂满,各种滴溅式、划擦式的血迹交错。

“初步估计死亡原因是割腕导致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3到7日。”

更加准确有用的线索还需要把尸体带回法医室解剖才能知道,黎明起身对助理和痕检科警员交代搬运尸体的事宜。

两分钟后,在外面勘察现场的章贺也回来了,脸色终于比刚才好看不少,应该是快速调整好了。

“阳台和卧室那几个有窗户的房间都检查过了,阳台外没有攀爬痕迹,门锁窗锁也没有被人为破坏。”

也就是说413根本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这不就是自\杀嘛。”曾亦祥拧着的眉毛解开,指着尸体的手腕道:“现场没有外人进入更没有打斗痕迹,死者伤在手腕,显然是年轻人想不开在自家浴缸自/杀。”

顾应州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住在江舟荣里的大学生,有钱,年轻,从肿胀的面容下都能看出生前长相不错,这样的人缺少自杀的动机。

是,可能是有一些难言的原因导致他轻生,可轻生也有很多种方式,何必要在泡澡的时候。

马桶旁边的置物架上有个衣篓,里面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浴袍,另外一个篓里则丢着换下的衣服。他都准备奔赴死亡了,还需要准备一套洗完澡穿的衣服吗?

这个浴室处处充满诡异的气息。

“黎法医!”痕检科的警员在帮忙抬动尸体的时候,发现水底沉着什么东西,捞上来一看,是把水果刀,“这是不是他用来割腕的刀?”

黎明走过去,拿着水果刀跟伤口比对后点头,“刀口基本一致,是这把没错。”

曾亦祥露出了更加笃定的表情,“刀都在现场,肯定没错了。”

顾应州不悦地扫过去一眼,“曾sir,死者的身份和社会关系都尚未明确,不要过早下定论。”

曾亦祥和顾应州是平级,又比他年长好几岁,平时不在一起工作还好,这会儿出同一个案子,哪儿受得了他对自己的评头论足。

刚要反驳两句,正把尸体装进裹尸袋的黎明又发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线索。

“顾sir,曾sir你们过来看,死者脑后还有一块撞击伤,伤处有明显肿胀,判断是生前伤。”

章贺奇怪地挠头,“难道真是谋杀?”

“咳!”曾亦祥用力咳了声,瞪了眼章贺,“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死者拿刀划了自己,血染红了这一浴缸的水,中途他害怕了想要起来呼救,没想到滑倒磕在了缸壁上,浴缸这外面一圈都是他挣扎以及无力挣扎以后留下的血迹。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你们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

说完曾亦祥向黎明求证,“黎法医,我这样的推测是否符合事实?”

黎法医点头,“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后脑勺的伤还需要做伤情检验。”

隔着一层头发,即便是她也没法判断具体伤情。

尸体胀大,黎明为了不破坏死者皮肤组织,跟助理小心小心再小心,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准备拉上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一趟又回来的陆听安凑了过来。

“黎法医,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死者的伤口?”

黎明仅犹豫了一秒,就把放进裹尸袋里的死者的左手轻执了出来。

之前对陆听安的偏见肯定是有的,他在港城的名声太差,到警署当差无异于老鼠屎掉进大米缸。但是经过周婉喜案后,她的偏见就少了很多,何况这具男尸是他先发现的,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伤口泡过水,又在空气中暴露了这么多天,刀划处早就开始外翻,皮肉泛白,呈现出狰狞可怖的腐败状。

饶是有跟着解剖尸体经验的法医助理都不忍多看,陆听安却捂着鼻子,对着那处观察许久。

半晌,他开口问:“黎法医,这道伤是不是一刀划成的?”

黎明不明所以,如实回答,“刀口整齐没有出现其他错锋,是一刀。”

陆听安又问:“那么是不是靠近大拇指这侧的伤浅,越往里却越深?”

伤痕不是最初的模样,黎明里里外外检查了两分钟,终于点头,“你说得没错,靠近拇指方起,越往里刀越深,特别无名指对下来这一厘米,深可入骨。”

陆听安闻言,起身看向顾应州,“他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

顾应州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曾亦祥:“……”

合着他俩一唱一和,心有灵犀的,就他云里雾里的还觉得死者是自杀的呗?

这时黎明也反应过来,她有些惊讶又颇为欣赏地看了陆听安一眼。

“陆sir说得没错,死者这伤确实与一般自残者不同。一个人可以不怕死,但他不可能不怕疼,几乎没人可以做到划开皮肤后不躲不闪反而越来越用力。”

换个角度想,死者这伤不像自己干的,反倒像有人怀着恨意下手,越到后面越恨不得把他手切下来。当然这是夸张些的说法,刀口还没这么深。

曾亦祥听这么一解释,心里也不坚定起来。

他撇撇嘴,小声狡辩,“说不定他就是个狠人…”这话越说越心虚,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都弱得听不清。

“刚才我去死者的卧室和书房都看了一圈,他是个美术生,画笔、颜料盘都放在画架的左边,卧室里的生活用品放在左边床头柜。包括卫生间”嬿删庭

陆听安指着洗手池的台面,“他的洗护用品和洗手液,均放在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