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灯下沉思与提笔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冬过去被养好的身体又开始清减。
帝师府书房的灯燃得越来越晚,有人入府喝茶,有人添灯磨墨,有人为他端药,劝他记得歇息。
他们从他身边来了又去,却都无法说服那个独坐灯下的身影。
盛朝二十八年春末,阡南传来大胜消息。
太子萧珣告病,原是早已向雍帝自请,去往阡南军中隐姓埋名历练。阡南有嗜杀血匪叛乱,更有宵小自立为王,太子亲身入城,以谋略气度将之劝降,又与血匪对峙数月,斩匪首于阵前、追残匪数十里,平复阡南数十州县。
此外,太子隐名于阡南军中,亲眼目睹军中将领内斗严重、地方官员侵吞银饷、农具铁器不敷所用等等乱象。待到战事结束,他按三十万兵不动,以雷霆之势亮明正身、暂拿了涉事一干官吏将领,这才回报朝中,请派新任将领。
发回盛京的奏书内,太子亲笔详述所统战役、所革将领,更提出数条治理南地之策,设站驻兵、添种地亩、加制农器等等不一而足。
军报传入盛京后,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数位臣子上奏,垦请雍帝将萧珣召回,连帝师宁宜真也遭受弹劾,被责身在其位却不加劝导,让国之根本亲身涉险。又有毓王萧玄得上疏,称萧珣虽然冒进,却可将功折过,当务之急是派人南下,查勘其所报情况是否属实。
与此同时,另有朝臣上疏赞扬,称太子勇武果决、天纵英才、宵旰忧勤,应当大大嘉赏。
朝中为此吵了数日,两方人马互相指责,连带着翻出许多旧帐,而民间早已开始乐颠颠传颂当朝太子如何睿算如神、智降叛王、荡平南逆,以此改编的话本戏文层出不穷。
就在这一股风势之中,雍帝下旨,命太子萧珣经略阡南、平定余匪,统领军务和粮饷等一应事宜;毓王萧玄得掌蕃事院,总管西南各邑地少数部民。又调将遣吏南下,彻查前任阡南将领亏饷一事。
局面似乎不偏不倚,而就在此时,帝师进宫入朝,以带病之身逐一回驳弹劾、历数太子定南功绩,并在朝会上向雍帝奏呈《万盛礼典》。
此典由帝师主持修撰、云章阁校勘,耗费将近十年之巨,从前代律法之中删繁去芜、取舍分合编作九卷,涵盖天文地理、制度礼法、工农艺技等诸多纲目,内容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如今终于定稿进呈。
大典进呈后,雍帝手不释卷、亲笔撰序,于宫中赐宴云章阁诸学。
自古有云“盛世修书”“国运昌则文运盛”,这部粲然巨著一出,帝师之文名又上一层,天下文人学子无不欢喜心服,朝中指责太子之人暂得偃旗息鼓。
……
时间过得飞快,待到阡南事定、南地官场一新,龙影卫带回了又一封信。
以及萧珣在追剿余匪时不慎受伤的消息。
过去几月中,但凡宁宜真在朝中有动作,阡南便会来一封空无一字的信,到如今林林总总,竟然已经有了四五封。宁宜真最初还会费神思索,现在已经上手拆完便放在一处,只等人回来再听解释。
这一次却不同,由于萧珣受伤,宁宜真第一时间拿了信,发现入手沉甸,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这次有内容了?”钟璃画倚在他案边,抱着手臂道,“大约是什么伤中写下的军情军报、南地珍贵见闻,又或者是伤到神志不清时墨笔淋漓,发自肺腑留下想念……话本里都是如此,小九思,可不要被他哄骗了。”
他随口便揭穿风流男子惯用的伎俩,试图令美人扫兴,宁宜真却不看他一眼,将信慢慢拆了。
封泥甫一撕开,便有东西滚落,是几颗红豆、一块白色药材、几截参须,而后才是飘飘然一张信纸。宁宜真拈起纸来,确认过又是一张白纸,不由蹙眉,这才去看药材。
“他受伤了,竟也没有只言片语?这样嘴硬,倒是有些不解风……”
钟璃画故意大惊小怪,然而等他目光扫过那些药材,忽然一怔,声音不由消失,乃至于闭口不言。
而宁宜真在认出那些药材时便已捏住了指尖,又垂眼看了半晌,这才丢下信纸,起身离开。
案上散落着那几样药植,星夜兼程随信运输,如今也变得略微干瘪枯黄。钟璃画用衣袖轻轻拂过,面上神情晦暗,许久才哼笑道:“相思子,苦参,白芷……相思情苦,白纸难书,倒是我小瞧了这位殿下。”
……
宁宜真心中烦乱,出门便遇上徐全来找,跟着他走了一趟药房。
徐全走后,他站在药柜前久久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等钟璃画循着找过来,他才从沉思中惊醒,对男人道:“能否问阁下一件事?”
钟璃画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你问。”
宁宜真问道:“战场刀剑无眼,阡南有几支不入世的隐医,不知阁下是否了解?”
“……”钟璃画慢慢笑了,“小九思,你可知道,你上一回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宁宜真想了想,摇一摇头,钟璃画撩起他的头发,似乎在为他整理,身体却跟着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将他困在自己与药柜之间,懒洋洋地笑起来:“是十年前水城,你躺在我怀里,扯着我的衣服,问我‘陛下可有受伤?’”
宁宜真没想到他突然提起陈年旧事,脸色一冷就要走,却被钟璃画从后抱住。男人把下巴压在他肩头上,将他整个人压在药柜上,一字一句问道:“十二年了,你却还在关心萧家的人……他们如何这样有本事?”
钟璃画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埋怨,其中却有某种阴冷危险的意味,宁宜真立刻就想反抗,却被他攥住双手,牵起来按在药柜上:“嘘……可不要吵到别人。”
男人温热的身体相欺,宽大的红衣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只能被迫按在散发清苦药味的药柜上。宁宜真想要开口,却发现随着对方的那句话,自己竟然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无法张口。
……怎么回事?
“在这里等我。”
钟璃画态度悠然,先回身去把药房的门拴上,又拿了一把软椅坐了,这才对他拍拍手,像逗弄孩子一样笑道:“别害怕。小九思,自己坐上来。”
随着这句更为明显的指令,宁宜真清楚地感受到,心口箭伤的地方泛起一阵奇异难言的酥麻之感,而后身体竟然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一具柔顺木偶,只能依言动作。宁宜真简直难以置信,却只能听从他的话一步步走去,坐在他腿上:“……”
这是什么、巫术……?
这似乎不是什么能够随心所欲的操纵,美人过来之后只是侧坐在他腿上,显然并没有经历过任何狎昵之事,无法理解他要做什么。钟璃画被逗笑,只觉得心情都似好了些:“好纯情的小九思……我是让你分开双腿,像骑马一样,骑到我腰这里来。”
他将指令揉碎掰开,一字字说得暧昧至极,宁宜真再也无法反抗,只得依言换了姿势坐上去。男人张开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发出舒适的一声叹息,愉快地揽住他的腰按揉,帮他将凌乱的衣袍展顺:“不错……现在过来吻我一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哑诱惑,几乎有些魔魅:“像十年前在水城,你求我时那样。”
然而宁宜真这次却没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看着他,钟璃画怔了片刻,忽然笑出来,仿佛极为开心:“你不记得了?你竟然不记得、你果然不记得了……那便我来吻你吧?”
他坐直身体,按住宁宜真的后脑,吻了上去。
他再也不像一位医者,一手揉着宁宜真的腰勒在怀里,不管怀里人心中此时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捧着美人的脸便往里亲。他先大大方方将舌尖顶进去含弄了一圈,吻得啧啧有声,最后才意犹未尽地咬了咬宁宜真嘴唇,退出来才满足喃喃道:“果然好软……我有感觉了,你呢?”
宁宜真仍然无法言语和行动,一双眼睛已经湿润,却含着冷冷怒气,钟璃画打量他的神情,圈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提了提,让他压住自己胯下已经半硬的东西:“小九思,这里有没有人碰过?算了,旁人又不是我,就算做了,也不会让你知道……”
他说着已经又亲上来,与此同时揉着宁宜真的腰往自己胯下抵弄。隔着数层衣物,比起直接的快感更多是一种玩弄端方美人的刺激,他缠绵地与美人亲吻,腰胯一下下上顶,只觉得十分愉悦满足,待到又一次尝了个够才道:“嗯……如今可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