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落魄地方,地少人更少,故此家家户户即便是不比邻也不对门的,也都亲如家人,彼此间无话不说,算是你晓我底,我知你根。

刘育的事迹,桩桩件件早就是哪一家的姑娘都晓得了,他先是调戏了饰铺的女工,侮辱了食肆的堂倌,昨日少女们齐聚村头小清庵,各个坐拢来夜话,相继得知他当街对着良家女子掏裆,再还把自家兄长推进河里的事。

此前刘育的名声早已臭得令人唯恐避他不及,更遑论如今,众人怜秋雪不幸,对着庵里的泥佛替他祷祝几句。

唏嘘之中,把秋雪视作枝上丁香的娘子都存了幻灭之意。

自家是一个端正人家,怎么忍得去伺候疯皮癞子,忍一时便拚着受了,料想做不起人家,坐吃秋雪一辈子,这桩没头的苦事哪敢奉陪。

作者有话说:

本意想改秋雪的结局的,但改不动,所以照旧(前面已删的女装少爷一家和野地渴血少年,也许会出现在番外里,也许不会)

64 | 章六十四

【倏烁晦冥起风雨】

两人搬进了街南的一处僻静院子,屋后横着一道山路,宿雨经泥带了色,稀稀泞泞地沾着墙脚。

刘育醒醒睡睡,秋雪几次叫醒他相房子,他迷瞪之下选了这处。

到开午饭的时节,刘育终于不打瞌睡,此时新屋的器具一应已布置妥当。

他自如地坐到石凳上拆荷叶,剥出里面的吃食就狼吞起来,早饭不曾吃好似的,嘴里塞满了香咸的五色饭,待咽下肚后,不及咂摸出滋甜的回味,嘴里又满当。

秋雪拆出一包剩小半的点心,慢慢吃着,顺带看刘育如半煞的脸,他总歪一侧睡,面上不仅轧出衣痕,颜色也半边粉润半边猴屁股,醒来要先搓脸,因为麻了。

桌上的吃食是街坊的慰问礼,刘育睡个半死不活故而不知,若他醒着看秋雪受一溜俏娘子的关心,作祸生灾不消说。

虽是这等,他肉眼没见着场面,食物一进嘴自然会分辨。

半道上秋雪还拐进小弄里索吻他,这事全然不知,他睡正香时嘴就变成漏斗,开着滴口水。

不知刘育都梦什么,每每要馋唾横流,肚子不饿都不能醒。

秋雪瞧得意动,前有在道上受馈了几副礼品,于是寻到静处,拆出点心分食,捏一块放在刘育鼻前,哄得他在睡梦中开饭,把它吃了不够,还如小雏鸟似的在他唇齿间打食。

虎牙如喙般勾人的嘴,秋雪似个有受虐癖的反以为乐,缠到意足才把这软漏斗关了。

到相房的时节,刘育几次给搅醒了,被问主意,还给托高了不让接着枕回,房主人见到刘育半红半白的怒颜时吓坏了,生怕他发癫,没想这疯皮无处可枕时竟偎住秋雪的脸庞又睡去。

秋雪依着他,与主人同到堂屋坐下,谈妥了价钱,兑足赁金交付过了,便铺开纸来着手写契。

粉嫩的唇角与刘育布满水迹的嘴挨沾着,主人看在眼里,腹中默默道,人都以为哥哥疼弟弟,弟弟不亲热哥哥,照今日看来,都想错了。

凭据写毕,两人各自画押,袖好自己那份。主人临走前替秋雪欣慰道,“小家伙心里还是喜欢哥哥哩,枕哥哥的脸子睡噢!就是太顽皮。”

……

秋雪一壁吃着剩下的点心,不免想起刘育伸舌头咂他口中甜味的情状,引得他心热极了。

刘育这头饱餐过后,活动起筋骨,绕着屋打量起来。能走动的地宽敞了不少,构造上分出内外间,他展望一圈,脚下一转,兜去屋外,左转有厕室,右转是灶房。

门庭一眼就尽收,仅有挨窗种的几株晚香玉。

刘育肚里思量道,料他囊里不剩几个钱,将来赁不起了没准拿他的票来抵债。

想到这一层,如大梦初醒,张惶进门索问道,“你将我那些银票玉器收哪去了?”

秋雪知他的担忧,立刻把东西找出来递他,“你且放心,这里边的钱财分文未动。”

刘育接了盒子当即点钞查账,确如他所说一分不少,又把玉佩取出好一番详看。

他盯着玉佩半晌,本意是检查它有没有多一丝磕碰裂纹,此时却不自觉计较起来了,肚里思量道,毕竟是相府的东西,三百两或能沽得。

将其一合计又嫌太少,追加至五百两,还嫌少,又沽到千两。

正盘算着,忽而留意到自己那两条将盒子包围的手臂,一发觉得如饥狗护食,心底惊个不了,患了疟疾般地,身心霎时都忽冷忽热。

心底大叫:放从前不过是笔小钱,如今拿在手里,竟露苍蝇见血的丑态!

刘育心中郁闷扼塞不过,癫狂发作地将这些铜臭挥落一地,片晌之间,脸色翻得飞快。

秋雪讶异不已,赶快靠过身来拉住他,要防他乱砸东西反伤了自己。

刘育无端变脸后便开始嚎啕,那小硕肚一抽一抽好不显眼。

65 | 章六十五

【倏烁晦冥起风雨】

刘育哭自家命途多舛,秋雪心思缜密,只看他撒泼扔钱就默默领会了他伤怀之事,面上只假装不知。软款温柔地百般哄他,把他拢到胸怀里,一壁替他抹泪擤涕。

越没出息的窝囊废,性气越粗暴,动不动拳头、巴掌招呼人,秋雪便充当了回出气筒,闷声挨了一顿拳脚。

待发作完了,刘育沉寂片刻,忽地说出一句打头不应脑的话,他鼻下挂着半条痕,问道,“你身子当真没第二个人肏过?”

秋雪一时不知其故,忙答他“当真”。

刘育得了回复后反不作声,自己抹干净眼里滞留的一点泪,脸色犹疑,随后细凝他的脸。可谓秋海棠、香腮雪还不足形容。

细细回想他分开后庭承受浇灌的时节,口里哼哼唧唧穴中即即作作,荡个不得了,骚媚迎合的姿态一毫不像少经人事的少年。只怕这后庭花人人都把玩得。

想到这地步,心底面上都冷笑,心说懒得去揭穿,也再不多看秋雪一眼,至于地上的钱,他心里正恨着,便捡也不捡,径直翻帘进了内间。

秋雪被刘育盯着看时还不明就里,见刘育是正眼看他,心底感到些许欢欣,待刘育再现厌恶之色,只觉得浑身热气褪尽,冷尽了肺腑。

沉寂着蹲下身去把钞捡起来,重新叠进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