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只有你,必须尽快杀死令堂。其一,知女莫若母,你可以瞒过别人的眼睛,但令堂对你们姊妹太过熟悉,你不敢冒险。
“其二,杀了她后,你可以取得七支金簪,打开禁地石门,将陆娘子和夏绫转移到禁地――他们的藏身之处虽然隐蔽,但毕竟在村子附近,若搜山持续几日,终究有被发现的危险
“其三,族长一死,村中必然混乱,就顾不上失踪的几人,你更无后顾之忧。
“其四,虽然你们姊妹生得很像,两人的衣着打扮又大相径庭,让人很容易先入为主地用明显特征区分两人,但毕竟你们长相细看还是有些差异,言行举止神态更不可能一模一样,族长死后,所有人会将你的异常归因于丧母,而你日日‘以泪洗面’,眼睛红肿,面容有变化也不易被人注意到。”
少女抿着唇不说话,虽然嘴角仍往上勾着,笑意却越来越淡。
“有句话叫画虎画皮难画骨,你模样装得再像,内里也和阿绫不一样,”海潮目光灼灼,“她见到你们村子这些荒唐事,会对着所有人骂疯子。我告诉你神蚕是蚕花娘娘生出来的,你心平气和地就接受了,如果换作是她,一定不会这样。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夏绫,还有,我从没跟夏绫说过我们会保护她,你却认下了。”
“原来你是在诈我呀,”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小娘子深藏不露,怪我太相信你,要是换个人来试探,我一定会警醒些。”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认输了,没错,我是夏眠。”
海潮依旧困惑:“到底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该死,”夏眠笑道,“夏绫要怪就怪她有个那样的母亲。”
她顿了顿:“当初夏罗就是这样对我阿娘的,眼下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梁夜目光动了动:“你以为令堂是夏纱?”
少女眼中闪过惊愕,这还是她脸上第一次出现活人的神色。
她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纱并非你的母亲,夏罗才是。”
?[71]茧女村(二十八):“以为事后杀几个人我就会原谅她?”
夏眠很快镇定下来,哂笑道:“不可能,你们随便问谁,都知道我是夏纱的女儿。”
“为何?”梁夜问。
“事情清清楚楚,十三年前我阿娘把我送到村口,好几个村民都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夏纱?”
夏眠一怔。
“我们在村里打听过,那些亲眼见到那位‘夏纱’的村民,离她至少有十来步远,那样的距离之下,如果是相貌、身形原本就很相似的人,又穿上夏纱的故衣,将头发梳成她当年的模样,要冒充她实非难事。”
夏眠的双眼慢慢睁大:“你是说……”
梁夜点点头:“将你放在村口,又故意让村民看见的,不是夏纱而是夏罗。”
夏眠摇着头笑出声来:“太荒唐了,那么多人难道都会看错?”
“即便当时心里有所怀疑,事后得知‘夏纱’将女儿放在村口,也会说服自己。”
夏眠嘴角讥嘲的笑意越来越深:“这回你错了,因为我见过阿娘。”
梁夜瞥了眼洞穴深处:“你是说那具浸在潭水里的尸首?”
夏眠脸色一变,愕然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你们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也见过她,”海潮说,“我们前几日进来探过一次,你又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夏眠避而不答:“既然你们见过她,就知道她确实带着我回来了,为什么还说我是那人的女儿?”
海潮发现她提起族长时,眼神骤然冷下来,非但不称呼她“姨母”,连名字也不愿提起,那是多深的恨意!
“夏纱的确在村里,但村民见到的却是夏罗假充的。”梁夜道。
“你怎么知道?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又不曾亲眼看见。”
“因为你相信的那个故事有太多漏洞,”梁夜平静道,“其一,十三年前夏纱是怎么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回到茧女村的?”
“是那男人把我们扔回来的,他当年带着阿娘私奔,过了几年腻味了,又嫌弃阿娘生下的女儿同她一样痴傻,便把我们扔回了村里,”夏眠一口气说道,“这有什么不对?”
“他既然要抛弃你们母女,又为何大费周章把你们送回深山里?他大可以直接将你们赶出去。”
“因为……”夏眠迟疑了一下,“可能他还念一点旧情,不想赶尽杀绝……”
“夏纱性情温顺又心智不全,若是念旧情,养着你们母女又能费多少衣粮?”
海潮也道:“不是比送你们进山省事多了?”
夏眠无言以对,但还是不愿意承认。
“其二,村民们看见的‘夏纱’身穿当年的衣裳,她离开村子是十七年前,四年后回来,为何仍旧穿着从前的衣裳?四年之中她都不曾换上外面的衣裳?”
“说不定是因为要回村,特地换上从前的衣裳。”夏眠反驳。
“为何?”梁夜道,“她只是在村口露一面,立即跑进深山,从此不见了踪影,又何必要特地换上从前常穿的衣裳?”
夏眠冷笑了一声:“只是件衣裳罢了,阿娘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有什么打紧?”
“那么身孕又如何?”梁夜道。
夏眠眼中闪过惊诧:“身孕?”
“原来你不知道潭水里的尸首大着肚子?”海潮问。
夏眠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似地说:“我那时候不到十岁,偷偷跟在那女人身后溜进禁地,才第一次看见阿娘,她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我只看到她的脸和肩膀,但一眼就知道那是我阿娘……她怎么会不是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