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烟花落(十一)
阳光下的女孩亲吻着他沾着雪粒的眼睫, 她柔软的唇瓣像是春天的云朵。
也许是因为那些融化的雪粒,也许只是因为被她亲吻,少年纤浓的眼睫微微颤动, 变得湿润。他下意识地闭一下眼, 又睁开,半睁着的眸子里淌着琉璃般的光。
起初她只想要亲吻掉他眼睫上的雪粒, 紧接着出于某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她的吻慢慢地往下移, 很轻地,碰到他的眼尾、鼻尖、唇角, 最后吻上了他的嘴唇。
被亲吻的少年眼睫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仿佛被她的动作引导般,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令她仰起头, 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而后坐起来吻下去。
呼吸开始变得混乱, 接吻的节奏一下快一下慢。她被亲得全身发软,手指揪住他的后背衣料, 揪出褶皱, 往后跌倒的时候几乎像是被他禁锢在身体里, 两个人一起滚落在雪地上接吻。
扑簌簌的雪团溅起来, 又落下去。
整个过程里他们一直在接吻。她摊开在身侧的手指松一下再攥紧, 被他手心抵着手心按住,手指一寸寸扣进去,扣进她的指缝间。他屈起的膝盖抵在她的两腿之间, 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脑袋。
接吻时少年的眼睫半垂下来,落在上面的雪粒就掉下来, 掉落在她的唇瓣上,融化成洁净的水, 揉乱在那个炽烈的吻里。
结束的时候她在喘息,他的指腹轻轻抹过她的眼角下方,揉了一下,擦掉那些因为亲吻而产生的泪珠,又低下头碰了碰她的眼尾。他的呼吸洒在她的眼睑上,弄得她闭了一下眼。
“又湿掉了,阿渺。”
他干净的嗓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劣的少年气,“怎么这么容易湿掉啊。”
“明明你也......”她大声开口,被又一个吻打断,“唔”了声。
“我很喜欢。”
半垂着眸子的少年轻声呢喃般地自语,低下头再次碰了碰她的嘴唇,说话的时候一下下地吻她,“阿渺,喜欢被你亲吻,也喜欢亲吻你......”
洁净的雪粒从他的发梢上簌簌滑落,披着的氅衣早在刚才接吻时就掉下去了。
坐在雪地上的少年只穿着件单薄的红衣裳,凌乱衣襟底下露出清晰的锁骨和引诱人的一小片胸口,因为亲吻和情动而眼尾带着潮红,几乎像是雪地里出现的蛊惑人心的鬼魅或者妖精,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极致的吸引力。
云渺被他亲得迷迷糊糊,但在最后一刻找回了清醒,被亲得发颤的手指在雪地上摸索一下,抓到他掉在旁边的那件氅衣,把他从头到尾裹了起来,好像裹住一个快要化掉的雪人娃娃。
“先回屋里去。”她严肃指出,“再这样下去会生病发烧的。”
他缓慢地眨一下眼,被她牵着站起来,拉进小木屋里去。
木屋里的灶台上在咕嘟咕嘟烧着水。
谢止渊被按在床上靠在窗边坐下来,云渺转身过去煮好了药,又端着药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一下子把药碗塞到他的手里。
“不许说烫,不许说苦,不许说难喝。”她十分不客气地说,“不喝掉以后就再也不许亲了。”
有一瞬对面的少年几乎露出一种抱怨的神情,但是下一刻又很乖巧听话地接过药碗开始喝,喝完以后歪着头望向她,极为无辜地眨眼,似乎在问:这下可以亲了吗?
“不可以。”
云渺很干脆地拒绝,把药碗取回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但是可以吃糖。”
她站起来,转过身,重新去灶台前煮热水。
木屋里再次变得很安静,只有咕嘟嘟的烧水声和外面簌簌落雪的声音。阳光透过半打开的羊皮帘子,一束接一束地投进来,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拉出深深浅浅的光影。
云渺端着一碗热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裹在氅衣里的少年靠在窗下,闭着眼睡着了。
深深浅浅的光线投落在歪着头安静睡着的少年身上。盖在身上的氅衣半滑落,露出一部分凌乱的衣襟和底下缠着的止血带,沾着雪粒的发尾垂下去,融化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睡着了的少年像堆积在阳光下的雪人,有一种超乎人世间的干净质感。
慢慢地喂了点热水给他,云渺搁下手里的碗,坐下来,探身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真的发烧了。”
她叹了口气,再次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把那件滑落下去的氅衣重新盖好,坐在他的对面,撑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这么差劲,亲一会儿就发烧了。”
接着,她低着头轻轻笑了下,倾身过去,亲了亲他闭拢着的眼睫,小声说:“但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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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这个少年发烧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好了。
谢止渊醒来以后,孩子们害怕被鬼怪吃掉,经常避开他走路。偏偏这个性格恶劣的少年绝不澄清谣言,反而时不时吓唬一下小孩子,弄得他和云渺住的小木屋根本没有小孩敢靠近。
不过村里的大人们并不害怕谢止渊。他会打猎、砍柴、挑水、在灶房里烧火,一个人做的事比十几个人加起来都多。做这些事的时候这个少年根本不像个年幼尊贵的皇子,反倒像是习惯了在山间打猎的猎户家的孩子,然而身上的气质却完全像个堆金砌玉里长大的小公子。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他从哪里来,他歪一下头回答说,他是个药商的孩子,从很远的地方来,因为欠了债还不起只好做牛马,被迫要给云渺卖身一辈子,目前的状态是被她包养。
他越说越离谱的时候,云渺就在他背后气得踩他一脚。他歪过头,很无辜地眨一下眼,被她拉着手牵到没有人的树底下训话。
云渺很严肃地指出不可以到处乱说话更不可以撒谎骗人,说着说着就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在听,看起来很乖地听着话但其实在盯着她的嘴唇走神。
她踮起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一下,他回过神般眨一下眼,下一刻就扣住她的手腕,手肘抵在树下,把她压在树上亲吻,吻得她说不出话。
两个人都没有提回长安的事。似乎只要躲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山间,就不会被命运找到。
但是那种叫做荼蘼香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云渺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谢止渊用龙血草的针剂止痛,尽管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第二天他陷在昏睡里无法醒过来。
冬日的清晨,窗外簌簌雪落,她额头抵在少年的胸口,听见他很轻的呼吸和心跳,像是冬眠的小动物微弱的生命迹象,脆弱得不可思议,活下去仿佛冬天里的一个奇迹。
如果他很久都醒不过来,她会轻轻地亲一亲他的眼睫和嘴唇。陷在深冬里沉睡的少年就好像故事里的睡美人,会被一个吻唤醒。他醒来的时候眸光依然困倦而迷茫,可是会下意识地仰起头回吻她。
这一天他们出去砍柴。
确切地说,是谢止渊砍柴,云渺牵着乌骓马,乌骓马背着柴。乌骓马作为一匹高傲的战马,似乎对于自己要做驴的事很不满意,经常要云渺哄着才肯干活。
云渺正在用一把新鲜的宿苜草投喂呼噜噜喷着鼻息的乌骓马,这时,“嗒”一声,披着氅衣的少年从树上落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