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说儿臣狠毒,难道父君就不狠心吗?”

“父皇为了救你,不惜生生取出自己的肋骨。父皇伤口感染,高烧昏迷,昨晚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昭凰殿看你。可是你呢?你一心只想要离开父皇!离开我!”

楚辞看着傅怜思纤瘦的身体和高耸隆起的肚子,觉得有些心疼。终究不忍心再说下去,转身离去,将镂花门摔的砰砰作响。

“啊”傅怜思失声痛哭,蜷着身体缩进锦被里,全身抽搐着抖个不停。肚子里还是一阵一阵的抽痛,两个孩子闹腾着动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欺负我…啊…”他抱着肚子,哭的委屈。他只是想照顾好弟弟,只是想好好生活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往死里逼他呢。

“主子…”馥夏凑到跟前也不知如何劝他,怀着孩子哭成这样,看起来委实是可怜。大着胆子把他搂在怀里,傅怜思竟然没有丝毫抵触,温顺的小猫一般偎在怀里低声抽泣。

馥夏瞧着他哭红的眼角,只觉得心酸无比。大抵这便是无助吧,这样难受的时候,偏偏无依无靠,连自己一个奴婢的怀抱都让他依赖。

明明就是脆弱的白瓷一般,怎得就好端端的被糟蹋成这样了呢。

“主子,奴婢去找太医来看看吧。”方才一番闹腾,恐怕这会儿身子正难受呢。

傅怜思摇头,“不…别去…让我缓缓…”

他的身子,谁还能比他自己清楚。一个人若是活累了,即便是再高明的医术,再稀罕的药材都是没用的。

他不想再要楚珩的肋骨了。

上栖族内确实流传有古方,名曰入骨相思。但这古方流传百年之久,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可到底能有几分功效,又有谁知道呢。

傅怜思眼中噙着泪苦笑,楚珩呀楚珩,枉你半生英明,怎就在这里犯了傻呢。取肋骨入药这种荒唐法子,你竟也信了,你怎么比我还要傻。

“主子。”染冬捧着一个小木箱走上前,犹豫着问道:“这些东西,还给太子殿下送去吗?”

这是傅怜思吩咐,待他出宫后再交给楚辞的。如今弄成这般局面,染冬不知该如何处理。

傅怜思看了一眼,沉声道 :“打开。”

染冬连忙将小箱子打开,放到傅怜思面前。箱子里面不是什么贵重宝贝,只是两摞民间画本。江湖武侠,神仙妖怪,种类齐全。只是看纸张的颜色泛黄,应是有些年头了。

这些东西,都是从前傅怜思珍藏的。他年少时不爱读书,就爱看些画本打发无聊时光。楚珩看他痴迷,总是会没收过去,他便把这些画本都放进箱子里,埋到了潜春池的柳树下。

一晃,也是许多年了。

昨日,傅怜思让人挖了出来,一本本的铺开晾晒,又将那小箱子擦拭干净。箱子里面还放着一个信封,那是傅怜思昨晚写给楚辞的信,里面还留了出宫后的地址。

他说,没事少读点文章策论,多看点故事画本,小小年纪,不要跟个小老头似的。

他说,你爹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爹小时候的命根子,现在都传给你了。

你若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

“拿出去,都烧了吧。”

傅怜思拿起那封信,撕了个粉碎。差一点,又成了笑话。

傅怜思,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长进。你明明刻薄又自私,怎么还是落得这般地步呢?

第二十章

若说楚璟是傅怜思心里永不消逝的伤痛,那么小狸便是他插在心尖上的逆鳞,别人碰一碰,便是生生剜起了他的心头肉。

离宫八年,辗转飘零,前几年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十六岁的少年,带着两岁的孩子,相依为命。其中艰辛,难以言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前方便是天牢,一想到智商还不如三岁孩童的小狸被关在里面,傅怜思恨不能即刻进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主子,您还坚持的住吗?”馥夏感觉到身边人脚步已然越来越沉,发际的细汗也沁了出来。

“没事,我就是…太久没下床了…”傅怜思勉力挺起腰身,忍着胯骨的酸痛往前走。

小狸是他的弟弟,这种时候,小狸一定怕极了。若是他不去管他,还有谁会管呢。

“小狸子…哥哥这就来了…”

傅怜思吸了吸鼻子,握紧了馥夏的胳膊。

“怜贵君请留步。”天牢门口两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圣上有令,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让开!”

“没有圣上旨意,属下不能让您进去,请怜贵君恕罪。”

“我让你让开。”傅怜思「蹭」的一声拔出了那侍卫腰间的长刀,单手持着横在了侍卫的脖子上。

“请怜贵君,不要为难属下…”

两方僵持,那侍卫也不敢动弹,一怕那刀砍了自己的脑袋,二怕自己稍有不慎再伤了面前身怀有孕的人。

傅怜思不耐与他们争执,挥手一刀砍在了侍卫的胳膊上,将他推开,就要闯进去。

“怜贵君!”另一个人将同伴扶起来,焦急之下按住了傅怜思的肩膀。

“放肆!”馥夏一巴掌扇在小侍卫脸上,斥道:“怜贵君身怀有孕,你怎敢对他动手!”

小侍卫瞬间被打懵了,捂着脸眼冒泪花。再一看傅怜思高高隆起的肚子,再不敢多说。

傅怜思搀上馥夏的胳膊,抬脚走进天牢。染冬端起门口一盏小灯,跟上前带路。虽是白天,外面也有日头。但是天牢里阴暗潮湿,傅怜思一走进去,便觉得周身寒意。

待走到一间最里面的牢房,看到靠在墙角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的小狸,一颗心都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小狸…小狸,哥哥来看你了…小狸!”

本来将脸埋进膝盖的孩子,慢慢抬起了头,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也不知他哭了多久。惊恐的双眼里噙着泪水,瘪着嘴连话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