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这会儿就来了?”成敬略带惊讶的行了礼,估摸着还不到皇帝安排他来探望的时间。

楚辞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了床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一颗心怦怦直跳。

“父君…”这样精致的五官,清丽的容貌,这就是父君吗?楚辞激动的伸出手来,望着眼前尚未醒来的人,想碰又不敢碰。

果然跟父皇画中的人一模一样呢,清丽不可方物,俊秀脱俗。想想这就是自己的亲爹,大皇子殿下心里满满的骄傲。

“成敬,父君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这都要响午了,怎么还在昏睡?”楚辞坐在床前,打量着榻上的人,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傅怜思身上着了亵衣,又盖着锦被,满身的伤痕他自是看不到的。

成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总不能告诉大皇子,这都是你父皇做的好事,只能敷衍道:“回宫的路上舟车劳顿,染了疾,身子不大爽利。”

“想来是累着了,传太医来过了吗?”楚辞眉头微皱,看起来很是担忧。父皇说过,父君生自己时折损了身子,所以才不得不出宫修养。

“太医瞧过了,药也用过了。”确实是累着了,只不过是在床上累的。

“父君睡了多久了,何时能醒?用膳了吗?”楚辞关心则切,一连串问了许多。

成敬一一回答:“睡得时间不短了,中间醒了一次要了水,奴才们扶起来喂了水又喂了点粥,这会儿不知道又要睡到何时了。”

楚辞不由得有些失落,今日为了来见傅怜思,他在寝宫里不知道准备了多久,连衣裳都换了好几套,如今竟是连话也说不上。

傅怜思後穴伤势颇重,人也连带着发起了烧,鼻息间的喘息也是热气。宫女拿着浸了冷水的帕子,不时的给他擦脸降温。看着刚刚盼来的亲爹如此憔悴,做儿子的心疼不已。

“我来吧。”楚辞接过来帕子,小心的擦拭着傅怜思的额头,锦帕移到脸颊处,突然顿住了手,眼角下方分明是指印。淡淡的痕迹看起来已经消退不少,不凑近看是看不出来的。

“成敬!你这个狗奴才!这是怎么回事!”楚辞将帕子丢进水里,指着傅怜思的脸跳了起来。

他还当是傅怜思刚回宫,还未有封号,被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欺负了,登时气的跺脚,他的生父怎能容人如此欺辱。

“殿下”宫人跪了一地,唯唯诺诺的不好说话。

“是哪个狗奴才干的,本宫饶不了他!”楚辞厉声斥道。

“殿下,这…并非是哪个奴才所为,奴才们哪有这个胆子啊。”成敬为难的答道。他当他这个爹是好欺负的吗?宫里除了皇上,谁敢招惹他啊。

楚辞看着成敬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些惊讶,成敬是皇帝身边的人,在宫里的份量举足轻重,嫔妃们也要敬他三分。如今看他都不敢吭声,这能是什么人做的?

楚辞突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是父皇吗?”

成敬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为何?父皇怎能打他!”楚辞心惊,父皇明明日夜思念父君,怎会动手打他?

“吵什么…滚出去…”

宫人们都正在塌下跪着,忽听见床上的人说了话。

傅怜思声音微弱,嗓子哑的厉害,还随手仍出来一个绣枕,不过是因为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并未丢远。

“爹爹…”楚辞赶紧凑到了床前,急切的叫着,竟是连敬称也忘了,直接喊了爹。

傅怜思半睡半醒,眯着眼睛打量着跟前半大的孩子,突然头皮发麻,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爹…你怎么了?”楚辞看他脸色难看,知道他还病着,可能又不舒服了。

傅怜思放在锦被下的手攥紧又松开,一颗心仿佛被人丢进了雪地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瞥了楚辞一眼,阴阳怪气儿的嘲讽道:“啧啧,谁家不害臊的孩子在这儿乱认爹…”

“父君…你不记得儿臣了吗?”楚辞不曾想他会这般冷漠,到底还是个孩子,焦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我是楚辞啊,我的名字还是父君取的,父君不记得了吗?”

傅怜思推开了楚辞的手,满脸不耐,“滚滚滚,谁是你爹?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楚辞?他怎会不记得。当初年少时他极爱《楚辞》,便对楚珩说,若是将来你有了孩子,便取名为楚辞吧。

“父君,你怎么了?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楚辞急坏了,难道父君出宫养病这几年,竟把自己忘了吗?

“我让你滚…”傅怜思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下体塞了浸了药膏的纱布,牵扯间产生了巨大的擦痛,顿时疼的说不出话来,“啊……”

“父君…”楚辞上前扶住了他,怯怯的喊了一声,却被傅怜思一把推开。傅怜思气力不足,楚辞又身体结实,他用尽力气也没把这孩子推走。

“成敬…成敬…快让他走…”傅怜思力竭,倒在榻上喘息着。眼前的少年,中合了他和楚珩的模样,看见这张脸他就如坠冰窟。

怎么会忘呢?当年他才十六岁,大着肚子被锁在深宫里,因为年纪还小,骨盆也格外狭窄,他挣扎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这个孩子。他生产时,手上还拴着锁链。

那些痛苦的过往,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屈辱的回忆,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深深地折磨着他。

“啊”傅怜思抱着头痛苦的抽搐着,整个人瑟瑟发抖,嘴里还不住喊着,“滚啊…快滚…成敬…让他走让他走…”

“父君…”

“殿下,快出去吧。”成敬拉着楚辞的胳膊,将他拽了出来,“殿下改日再来吧。”

“他…怎的这般不识好歹!”楚辞一甩袖子,转身跑开了,眼里的泪刷刷的流了满脸。

一出生就是万千荣耀加身的天潢贵胄,皇帝的独子,未来的储君。后宫的嫔妃侍君都挣着抢着想给他当爹当娘,上赶着巴结他。可偏偏他的亲爹这般不待见他,不肯认他。楚辞一路哭着回了含章殿,到了门口还不忘了将眼泪擦干净,生怕被人看出来。

傅怜思软塌塌的伏在床上,浑身酸痛无力,腰更像是被折断了一样。

成敬将他塞回被子里,伺候着他躺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得了,如今连大皇子也得罪个干净。”

傅怜思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前在宫里时就是胡天胡地把宫里的人得罪了个遍,如今连亲儿子也不要。

“哼,我连他那个皇帝爹都不怕,还能怕他?”傅怜思冷笑。

成敬替他盖好,俯身拍了拍他的手,“公子是什么也不怕,可你总得替惜年公子考虑吧。”

傅怜思瞬间变了脸色,支起身子攥住了成敬的衣裳,“成敬,我弟弟在哪?楚珩把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