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接过成敬手中的药盏,在傅怜思胸前垫了一块帕子,含了一口汤药低头哺入傅怜思口中。苦涩的药,绵软的舌,双唇摩擦,流连忘返。唇齿相依,纠缠辗转。
楚珩的霸道令人无法抗拒,他的缠绵亦让人沉溺悱恻。傅怜思双唇被含的有了一丝艳色,嘴角流下的不是药汁,而是一道透明的律液。
楚珩放下空了的药盏,扯过锦被将人裹了起来,动作极尽轻柔的抱在了怀里。殿外风雨未歇,楚珩抱着人走出来,掩了掩被角,遮住了傅怜思的脸。
“陛下,这是去哪?”成敬撑起伞紧跟上去。
“回昭凰殿吧,总在东宫也不是法子。”
一声梧叶一声秋,萧萧寒意是清愁。昭凰殿梧桐落尽,触目伤怀。
昭凰,招凰。凤凰栖梧。
傅怜思走后第一年,楚珩令人在昭凰殿遍植梧桐。如今八年已过,竟只存活了一棵。秋雨绵绵中,茕茕独立,凄凉萧瑟。
昏睡的人不曾醒来,大抵万事皆休,终于能有片刻歇息。楚珩坐在床前,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此时的傅怜思,安静,乖顺,甚至是孱弱的。
他们之间,难得如此。
“陛下。”染冬跪在榻前,双手捧着两套太监服,低声道:“宫里有两个小太监昨日被人打晕了,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
“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怜贵君身边有你们伺候,朕很放心。”
“陛下,主子他…”
“他想走,朕知道。”楚珩摸了摸傅怜思的脸颊,面带笑意,“他想走,朕偏不让他走。”
傅怜思的命是楚珩的,他哪里都不能去,他只能陪在他身边。傅怜思的身和心,他楚珩,都要。
“染冬,点上安神香,让他多睡会儿吧。”
楚珩走出昭凰殿,独自站在那棵梧桐树下,雨水透着寒意,很快浸湿衣袍。
“陛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淋雨啊。”成敬赶紧上去,撑着伞给他遮一遮。
“陛下,何苦如此啊。”
“是朕错了。”
成敬叹息,“陛下没错,当年的事,陛下没错。”
“吩咐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卓安大人不曾回过临安城,至今下落不明。”
楚珩推开伞,任雨水打在身上。负手而立,又是一夜未眠。
第十五章
傅怜思昏睡三日,皇帝罢朝三日。
寒雨当秋,连绵三日才绝。自此后,草木摇落露为霜,人披薄衫始觉凉。飒飒枯叶随风起,成敬躬身等候在昭凰殿外。这样的黄昏,总是不经意间忆起往事。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时节,他还是负责照管潜春池的宫人。那一年夏末秋初的时候,也不知为何,潜春池的金鱼死了一片。他身为管事,难辞其咎。大总管下令,责打他一百杖以示惩罚。
他心惊胆颤,知道自己怕是要没命了。谁知这时却跑来一个小童,长的粉雕玉琢,眉眼带笑,一张口却是伶牙俐齿。不仅将他救下,还把他带到了东宫伺候太子。
时过境迁,他如今已官至总管,却如何能忘了怜思公子的恩情呢。
神色倦怠的天子已行至跟前,连日来的忧虑皆浮现于憔悴的面上。
“陛下,老奴犯了死罪。”成敬跪下,以头触地。
楚珩挥了挥手,嗓音也是透着疲惫,“有什么事就起来说吧。”
“陛下,此事是诛九族的大罪,更是欺君之罪。老奴不敢起来说。”
楚珩微微低下头,侧目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八年前,三皇子楚璟被处以凌迟之刑,死无全尸。老奴实在于心不忍,便偷偷去收了他的遗骨。”
成敬叹了口气,面露怜悯之色,继续说道:“三殿下的骨灰被老奴埋在了宫内园子里,老奴本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说出来。可是…可是看到公子那样子…老奴实在不忍心,便将骨灰挖出来…给了公子。”
“成敬,朕不知该怪你,还是该谢你。”
楚珩越过他,走进了寝殿。
傅怜思靠坐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毯,怀中抱着一个骨灰坛。黄昏斜阳透过窗子扫在他身上,他的皮肤苍白透明,脆弱而虚幻。他周身萦绕着一圈光晕,仿佛即刻就要羽化而去,谁也留他不住。
怜思
楚珩有一瞬的怔偬,想伸手去抓住。他急切的冲上前将人抱在怀里,这样充实的感觉让他心安。
傅怜思浑身一颤,死死地抱着骨灰坛护在怀中。
“怜思,我没有要抢…你别害怕。”楚珩稍稍放松了身体,将他拢在怀里,掌心合拢罩住了傅怜思的手,“好凉。”
瓷坛子冰冷冷的,傅怜思的手贴在上面久了,也连带着没了温度。楚珩看着傅怜思扣着骨灰坛的手指,觉得心里的妄想一点点流走。这把骨灰,在他和傅怜思之间,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鸿沟。
垂眸间看到傅怜思腰间隆起的肚子,楚珩慢慢回了神,轻轻抚了上去。这里的触感温暖而柔软,让人不由自主的欣喜。
“怜思,还疼吗?”楚珩在他腹上揉抚着,低头在他耳尖上亲了一下。
傅怜思侧过脸去,答道:“心疼。”
一句心疼,再无更多,也无须更多。
他望着窗外,脸上映着一缕斜阳。楚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目是垂垂萧条的梧桐。一滴滴湿热的液体砸在手背上,楚珩低头,手足无措。